16、毕业时代(2)
“从美国过来要倒时差,这个我知道。事情也不是太急,这些日子你先歇着,等过几天那个奇人回北京,咱们再好好聊聊,我保证你肯定会吃惊。”
两个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一个下午说了好多,虞博士看木先生眼眶深陷,不停的打哈欠,知道他也累了,也就不想再打扰。
木先生点点头,也觉得疲乏,对二人所谈之事,心中已有方略。
当晚木先生连李副主任安排的晚宴都推了,房门一锁便开始呼呼大睡。可是一来时差没有倒,二来虞博士所说的那些东西委实有点让人心情激荡,木先生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起身取过笔纸,伏案疾书起来。
看来这个年轻的祖国还有许多东西要学,木先生心中暗想,手下却是不停。
他将自己为这个国家设计的远景规划写出,略看了一遍,又添上了许多细节,最后仍然不满意,将纸揉成一团扔了,直直地望着窗外沉思起来。
木先生知道中国这才刚刚准备改革,到现在连开放都算不上,只不过在南边的那块地面上微微打开了一个窗口。
既然领导人要图强,要追赶,那就要务实。木先生在美国干的就是这个行当,为那些大企业、小国家做顾问,定国策,声名赫赫,自然知道如何应对这种刚刚起步的情况。
放眼当今世界,美国和苏联那是当之无愧的双极,弱小的国家若想在短时间里发展自己,那就必须像藤蔓攀附大树一样靠着它们。
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自力更生没有错,开放也没有错,开国领袖雄才大略,难道这点都看不透?非不愿也,实在是别人压根不给你这个机会。
木先生想起自己在东南亚、在印度做过的事情,自然知道这是水到渠成的,非以人力为转移,一切都看局势如何转变。
但是这并不是说就要心安理得的等待,命运女神从来都是眷顾有准备的人。木先生看到了未来的机会,因此他觉得应该为这个生他的土地做点什么。
这个世界上只有少数人知道未来将会有什么样的剧变,而木先生就是其中一个,他深深的相信,新一次的产业革命已经开始,而能否搭上这趟车,关乎着这个国家的国运,而他要做的,只是引导,打基础而已。
日间与老友交谈,他意外的得知在这个封闭的国家居然也有人意识到了这一点,这让他非常惊奇。要知道一个人的眼光并不关乎天才与否,而是要看他站多高,手中掌握多少信息资料。新产业革命的讯息哪怕在美国都只是模模糊糊,在中国这个地方,就算国家领导人恐怕都无法理解,而民间居然有人能敏锐的嗅出这种山雨欲来的味道,还能搭上虞博士这条线,当真是匪夷所思。
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木先生知道自己最难的一关已经轻轻松松的过去了,因为有人已经替他做了初期的事情,那就是取得国家领导人的支持。
据虞博士讲,国务院计算机领导小组的成立,与那个叫曹长久的奇人息息相关,而他也只是适逢其会而已。研制巨型计算机,独立设计微处理器,开一代架构之先河,这种人才在美国都是寥寥无几,看来大陆几十年的自力更生还是结出了果子。
想到这里,木先生对未来自己要做什么已经有点初步的计划,心中一安,忽然觉得有点睡意,赶紧上床,生怕耽误了明天的行程。
第二天一早,李副主任和虞博士便来到了钓鱼台国宾馆的二号楼,等着木先生。
本来李副主任作为专职的陪同人员,依着这个国家的惯例,早就安排好了这位贵客的所有行程,无非是见一见官员,参观相关的研究机构,搞几个座谈会之类,却没想到这位美国来的客人居然要去学校。
“北京这里有些什么高等院校,我要去看看。”木先生平静地说,但是语气不容置疑。
李副主任何等人物,面不改色心不跳,笑道:“欢迎欢迎,我马上安排。”他得到的命令是尽量满足贵客的所有要求,自然不会蠢的和客人较劲。
虞博士道:“昨天没睡好?眼睛还是红的。”
木先生苦笑:“睡不着,想了一些东西,今天去验证一下。”
顺着木先生的意思,三人并未招摇,只是在北京城里随意的逛着,边走边聊。
按国家的本意是请木先生作为顾问,可是今天木先生似乎谈性甚佳,看见什么都觉得好奇,问来问去,倒把李副主任当作了顾问。
一天下来,几人转遍了中关村周围几所著名的院校,拜访了各色人等,还顺带听了一堂课,这才回到了住所。
这一天下来李副主任是佩服不已,他自己也是老牌的大学生,分到国家科委兢兢业业才混到如此地位,早就有做一番事业的打算。当初遇到虞博士便钦佩其能力,没想到这位貌不惊人的木先生居然是如此人物。
言谈平淡,但是问的东西却都是一针见血,让他藏都不好藏,见识惊人,简简单单一句话却能直指要害,让李副主任心惊不已,只能叹服远来的和尚会念经。
一天的接触时间不算长,却成功的拉近了两人间的距离,因此当晚三人共进晚餐。
席间木先生貌似无意间提到了曹长久,李副主任更是赞不绝口,将其大大的夸耀了一番。
“十几岁便自己做了计算器,后来又加入中科院计算所参与研制了巨型计算机,还有微处理器的工程,要说现在计算机行业里面还有谁是专家,那非他莫属。”李副主任酒喝得不少,一提起曹长久面发红光,说起来滔滔不绝,“若不是年纪太轻,恐怕早就被提成计算所的主任了。只可惜年轻人行事太散漫,国家对他抱有很大的希望,这家伙却放着工作不做,跑去搞什么交换机,真是的……只要安心干下去,计算所所长还能跑掉?”言之若有憾焉。
木先生笑道:“嗯,三十多岁能有这种成就,自然眼光会放的长远一点。”他对李副主任的话自然不以为然,这个国家研究机构的僵化他自然深知,因为虞博士没少跟他抱怨,这个曹长久既然有独到且长远的眼光,那当然知道如何摆脱这种困境,再说,交换机这种东西用处大得很啊。
只是他这话一出口,李副主任和虞博士都像看怪物一样的看着自己,让木先生颇为不解,摸了一把脸,发觉脸上并没有长花,只得问道:“我说错什么了?”
虞博士窃笑不已,李副主任道:“原来虞先生没告诉您啊,这个曹长久虽然有些能力,但是年纪太轻,太轻。嗯,虞先生,他有二十岁没?”
虞博士道:“差不多吧,好像没到二十岁。”
木先生这才真的被吓住了,二十岁不到?什么概念?连毛都没长全居然参与开发巨型计算机?独立设计微处理器?提出新架构?研制控交换机?这些事情无论做成哪一样都足以开山立派,怎么会和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小伙子有关系?
木先生疑惑的看向虞博士,虞博士干咳一声,笑着解释说:“本来想给你个惊喜的,看来惊则有之,喜却没看出来,呵呵。这个曹长久真的不好说,如果非要说,那唯一的解释就是天才二字。”
天才?看来也只有这个解释了,木先生在美国见过不少天才,苹果的两个斯蒂夫,微软的比尔?盖茨,年轻的黑客……等等等,无一不是惊才绝艳的人物。
但是天才这玩意儿又不是白菜,虽然撒点种子就能发芽,必须要有环境相匹配啊。人家苹果两个斯蒂夫从小玩的就是无线电,电子产品便宜的要死,接触多了自然拿得出手。比尔?盖茨更是含着金钥匙出生,奶还没断就接受了祖母几百万的遗产,上小学就玩计算机。几个大学里面的黑客自然更是如此……
可是这是什么地方?被封锁的中国,就算再天才,从哪里接触计算机这么高科技是玩意儿?木先生今天可是亲眼看到的,哪怕在最有名的几所大学,计算机都是寥寥无几,型号还老,师资力量也不够,基本上都是老师和学生一起在讨论参悟。要说二十岁不到的人能参与研制巨型机,那打死他也不信啊。
虞博士看着木先生一脸奇怪的表情,心中简直舒爽无比,情知自己这位师兄向来自视奇高,本事也大,仿佛天下间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情,今天终于吃了个瘪,哈哈。看来还得再抛个猛料,虞博士心想,别真把自己看的轻了,我何等样人,岂是那么容易就服人的?
虞博士喝了一口茶水,轻轻说道:“你还别不信,我再说一个,你在美国也是搞软件的,手下能人无数,知道这两年大学里最红火的是什么?”
木先生略一思索,道:“微机吧,好像苹果蛮红火的。”
虞博士说:“那苹果为什么红火?”
木先生说:“这个自然知道,苹果的机器便宜,有软盘驱动器,编程方便,关键是这让那些程序员们有了单枪匹马赚大钱的可能。不用说别的,一个叫videoform的电子表格软件就让整个商界疯狂,苹果这些日子的风光就是靠这个。”
虞博士嘿嘿一笑道:“不错,不愧是我的师兄,专门搞软件工程的。可是你也不过是事后才分析出来而已。”
木先生有点生气,心想这不是废话,我要是能事先知道早就自己搞了,还用你说。但是木先生知道虞博士说这话肯定有原因,也就微微一笑,没有作声。
虞博士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不服气,可是当初我说创业没钱的事后,有人告诉我这还不简单,写个软件就能大把票子到手。只有在商业上有应用,微机才能真正摆脱高级电子玩具的身份,真正的普及开来,于是便有了videoform,这才有了苹果的现在。”
木先生一惊,联想起前面的话,睁大眼睛道:“你说的不会是那个曹长久……videoform是他写的?”
虞博士脑袋一晃道:“然也!若不是这电子表格软件的大卖,哪有我现在的芯片工厂啊。所以说,不服老也不行啊,虽然我认识曹长久的时候他才不过十七八岁,但是我却非常相信他不是个池中之物。技术倒也罢了,但这等眼光却不是常人能有的,观其所为,当真是精准的可怕。”
木先生默然,不由极其的想见一见这位众口称赞的天才人物。
“你会见到的,他现在在香港。”虞博士如是说道,“但是在这之前,恐怕要和国务院计算机领导小组的组长见个面,他可是对你的意见很重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