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足以灭三族的大祸就这样落下帷幕。
贾诩嘴角抖了抖,心里五味杂陈,他看不明白,张闿这主公明明就是强贼出身,两年前还莫名其妙的把曹老太爷一家子给杀了个一干二净,怎么现在就放下屠刀了?整个好似一心软的妇人,早些时候闹个兵变,他没有打杀一人,这次笮融犯下如此大罪他又没打杀一人,那除了沙场争雄,还有什么地方,因为什么原因能让他发怒到取人性命的程度?
“文和,在想什么?”徐晃站到贾诩身旁,也有些脸色不堪,刚刚张闿和他们下棋的时候他都看出来了,这主公心里很不平静,明显有些杀气,还以为这下自己的斧头能派上用场了,没想到落在空处,最后这事竟然不了了之。
“这笮融与主公有旧。”贾诩突然笑着说了一句。
“你笑得真难看,幸好你家小子不在。”徐晃不客气的堵了他一下,和贾诩共事几年,他算是明白了,这人总是藏着话不说,就算说出来的话里还总藏着别的意思。
“公明,我想我以后都会在他手下做了,若是他失败了,我就跟着他找个地方隐居,做他的邻居也不错。”贾诩也不在意徐晃的暗讽,拍了拍他的肩膀。
“为什么突然这么说?”徐晃见他不轻不淡的样子,算是看出来他,这是下定决心了,又有些疑惑,“你之前还有想过去其他的地方?”
“没错,我本来打算去宛城的。”贾诩也不避讳,“我和你不一样,你在西凉军中只是一员小将,那些将军们说什么你就得做什么,罪责算不到你头上,董相死了,西凉军早晚都会被人吞没,那时候你还能投靠明主,我就不行了,我这罪孽深重啊!只能跟着一些残部过日子,宛城的张济与张绣叔侄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估计会收留我。”
“你既然打算去投靠他们,为什么当初又让我们来徐州?”徐晃忍不住插了一句。
“只是想来看看,劫走天子的人长什么模样。”贾诩无奈一笑,“我还以为一直藏在人后,没人会认识我,没想到一报上名号就被他认了出来。”
“那现在又为何打算长留此地?”徐晃不依不饶,难得这人这时候愿意多说两句。
“在这又不用担心生命安全,又可以一展宏图,闲着的时候还可以找个人下棋,是以不打算再去别的地方了。”
这话又是真真假假,徐晃分辨一番,无奈放弃。
“公明,这边来!”张闿站在那往这边喊,徐晃暂时放过贾诩,大步走了过去。
“主公!”
“哈哈,看见没,这六百人个个都有一把子力气,练好了就是精兵,都交给你,给我狠狠的操练,没把人操得站不起来,算你没本事!”
“喏!”徐晃觉得这话不太对头,还是单臂抱胸应下这事。
“大叔,让大家收拾东西,出发了。”张闿招呼丹阳兵一声,又朝贾诩一招手,“文和,走了,我们去郯城。”
一行人开拔,沿路走走停停。
陈到提着笮融也走在路上。
“这位兄弟,你看我那有万贯家财,你若是放了我,就都是你一个人的!”笮融一改刚才还在寻死的模样,眼珠子一转,不停地诱惑着陈到。看样子之前是看准了张闿心软,冒死赌了一把,没想到还能活得性命,这一见有机可趁,又打起了主意。
“万贯家财是多少钱?”陈到提着他的手抖了抖,勒得他直翻白眼,“是一万钱么?”
“不止这些,总共不下一万万钱。”笮融喘着气,艰难的回了一句。
“一万万钱?”陈到一边走,一边仰着头,似乎在算有多少钱,嘴里念叨着:“一千钱可以寻一个妻子,一万钱可以寻十个,那一万万钱能寻多少个?”
他算不出来,只是手捏得更紧了。
“兄弟,你松些!”笮融被抓的头冒冷汗,陈到本来只是提着他的衣服,后来嫌衣服提着不方便,干脆一手抓着他的侧腰,手指头像铁夹子一样紧紧把人扣住,弄得笮融有一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感觉,眼见陈到停下脚步,似乎有了转机,顾不得难受,“有了这一万万钱,你想做什么都成,别说娶一群妻妾,就是当一方霸主都有可能!”
“你心里很得意?”陈到突然把笮融提到面前,狠狠地扇了一耳光,面色有些清冷,笮融整个人被拍在地上抽泣不已,“你还想做皇帝,娶一万个妻妾不成!”
笮融躺在地上回头看了看陈到野性的目光,突然害怕起来,似乎这壮汉打算在这地方杀死自己,“你不能动我,杀了我,冠军侯那里你没法交代!”
“老老实实给我说出藏钱的地方!”陈到一脚踩在他的腿上,咯吱几声,估计小腿上的骨头都被踩裂了,笮融如愿的晕了过去。
陈到忍不住还想踩他一脚,嘴里恨恨的念叨着:“我老父当初为了凑够一千钱给我娶妻,活活的累死!而钱居然都被你藏起来了,你真不得好死!”
陈到把人提着找到一处水源,把人侵在水里弄醒,“明天天亮之前若是找不到藏钱的地方,我再踩断你一条腿!,若是到了明天天黑还没找到,我就把你脑袋拧下来!”
笮融不敢再做挣扎,颓然的点头,如果他听到陈到刚才嘀咕什么,估计又会晕过去。他把一万万钱藏起来和陈到的老父亲没挣到钱有关系么?可这就是陈到的逻辑。
天色已晚,众人都忙着安营扎寨,张闿正躺在草地上无聊的数星星,贾诩却主动找上门来,“主公。”
“哈哈,随便坐。”张闿一拍身旁的草地,有些好奇,“难得文和主动说话,可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若是想退亲就不用说了,男子汉一言九鼎,说不退就不退。”
贾诩不以为意的一笑,“若是叔至明天能回来,小女许配给他也未尝不可。”
“这话怎么不对头?”张闿看着他,“难道叔至还会遇到危险?”
“不,主公,难道你不喜欢钱么?那可是万贯家财!”贾诩笑得不可捉摸。
“这不是那笮融怕死,随口乱说的嘛,不能太当真。”张闿舒展一下身子,“就算有,我相信叔至也不会私自拿走一文。”
其实是之前糜贞那一句‘府库里的钱财都没地方堆了’让张闿难得看得开,钱么就是一堆废铜,彭城多得是,从各大家族抄出来的都能堆成山了,还真不在乎这笮融所说的家财,这时候只有粮食和布匹才是硬通货,咱只在意米粮。
“主公就这么信任他?”
“以后不知道,至少现在我像信任我自己一样信任他。”张闿用眼皮刮了刮眼睛,“文和,你特意跑过来不是为了说这个吧?”
“主公,你该尽快移兵广陵。”贾诩一下子转了口风。
张闿一时没反应过来,“为什么?你觉得广陵郡的陈元龙会像这笮融一样,携款私逃,或者干脆投靠袁术,连带着整个广陵都送了过去?”
贾诩摇头,“主公多想了,他陈元龙要是想脱离徐州,恐怕早就有所动作了,绝不会拖到现在。”
张闿一琢磨,是这个理,若是陈登真有这心思,以他的果断,恐怕徐州早就支离破粹了,也不会到现在还没动静。
“主公,你既然一直对他有所怀疑,又为什么把陈家父子都放在如此重要的位置上?”贾诩不等张闿回答,接着说道:“是因为没人可用,还是想安抚人心?”
张闿翻个白眼,点头默认了,其实咱是一个单纯的人,只是觉得这些人都是人才,用了再说,没想那么多,“文和,既然你认为陈登还算靠谱,那为什么还要我把大军开到广陵,是为了就近攻进扬州?可这样做会打草惊蛇啊!我若是把大军往广陵一放,不就明摆着告诉袁公路,我对他有企图么?那不白白的折腾了这么久?”
“实则虚之,虚则实之。”贾诩摸了摸胡子,“恕我说一句不中听的话,主公这计谋其实落在了空处。”
“不会吧?”张闿一晕,这计策不错啊,明明大家都说好的!
“就算不把玉玺送到淮南,一两年之内,还是有人会称帝!”贾诩不紧不慢的说道:“第一个就是长安的郭汜,他这次把大臣都赶走,不仅仅是因为钱粮不足,更是想重新建立一个朝廷,为称孤道寡做好准备,恐怕不久这事就要发生了,到时候别的诸侯恐怕会暂时观望一番,但袁公路肯定是急不可耐的跟着称帝。”
张闿抓了抓头,看来把天子弄来徐州,带来了一些不可知的变化,好多事情不再是自己记忆中的那个样子了。
“若真是这样,我是不是该把大军拉回去,准备远征长安?”张闿拍了拍脑袋,现在这情况貌似有些复杂了。“若是郭汜真如你所说不久就要称帝,为了天子的威严,我是不是该回去啊?否则,我这‘挟天子以令诸侯’只是个笑话。但是,你为什么说要把大军开到广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