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罗幕绣帷鸳被(二)
两日后,南宫浣花被送进了左侍郎柳送的府邸,成了柳家三小姐。
柳家生有三女一子,父子同朝,两个女儿已经出嫁,只剩下一个小女儿柳絮儿待字闺中。
柳絮儿不过十五六岁,性格开朗,正是天真烂漫之际。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姐姐,她虽然好奇,但是很快就接受了,甚至喜欢得很。
这是到柳府的第三天,南宫浣花刚刚梳洗完毕,柳絮儿便一路小跑了进来,大声嚷嚷,“姐姐!姐姐!”
南宫浣花微笑着,她很安静地接受突然安排给她的一家,还有这个妹妹。
柳絮儿大口喘着气,“姐姐!我告诉你,刚才宫里来人宣了圣旨,你被指婚给睿王爷……就是镇南王府……”
南宫浣花先是一愣,继而苦笑。她终于想起那个茶楼的公子是谁?那个人应该就是当今皇上薛平泽,几年前曾经有一面之缘。正是因为他,斐语才会饮恨而死,也正因为他,薛平川兵败被鸩杀!
薛深说过,“我会给你最好的!”他煞费苦心,取得薛平泽的同意后,给她一个新的身份,光明正大地聘她为妃,用他的霸道和狂妄给她编织了一张金光闪闪的网,围困了她的自由,断了她的希望!
只是,他不知道,即使天下所有的女人都梦想这个镇南王府睿王妃的头衔,她却根本不屑于这些,她有的只是太多的怨恨!
柳絮儿很是奇怪她的无动于衷,看着她的脸色,小心地,道:“姐姐,你不开心吗?”
南宫浣花笑了下,调开目光看向窗外,眼神迷惘,她道:“一只曾经自由自在的鸟儿,你折了它的翅膀,不顾断翅上还不停地流血,给它打铸了一个黄金的笼子。你说,鸟儿会开心吗?”
柳絮儿有些愣神。
但是不管南宫浣花的心情如何,镇南王府的聘礼已经堆到了柳府的门楼前,鼓乐喧天。几乎所有的街井巷道都在盛传镇南王府睿王爷的大婚,柳家女儿的幸运和显赫,羡慕了多少人家,幽怨了多少怀春少女……
喜气张扬的新房里,南宫浣花如同木头人般任由丫鬟,喜娘的梳妆打扮,充耳不闻周围阵阵惊艳的吸气声。
直到房外高呼,“吉时已到,请新娘上轿!”喜娘便将大红的,垂挂着流苏的盖头盖在她的头上,几个丫鬟众星捧月般地搀着她缓缓地走出闺房。
她地眼睛只能看见漫天的红色,耳边是喧天的锣鼓,在喜娘的指引下,象征性地拜别柳家夫妇,与柳絮儿依依惜别,在喜轿中安静地坐着。
她就这样把自己嫁了,多少人羡慕,多少人嫉妒,还有多少人梦寐以求!
“起轿!”一声呼喝,喜轿离开了地面,晃晃悠悠地伴着鼓乐声前进着。过了不一会儿,轿子一顿,停下了。
明亮的红色中,一只修长而宽厚的大手伸到她的面前,她迟疑着,终于伸手轻轻搭住。
那手干燥而温暖,紧紧地握住,她下意识地想挣脱,却被包裹得更紧。她只能由那手牵着,听着身旁喜娘的指引,迈过一个个门槛和人为的障碍物,叩拜祖先,叩拜天地,叩拜父母……
震耳的喧闹中,她头晕脑胀,等到一大堆的礼节下来,终于被送进新房时,她几乎支持不住自己的身体,跌坐着喜床上。
喜娘依然不停地絮叨着,南宫浣花忍无可忍,道:“你们都出去吧!我想安静一下。”
喜娘和丫鬟们陆陆续续地退出去了,并将房门虚掩。
静默了一会儿,南宫浣花掀开盖头,入眼的便是两根手腕般粗细的龙凤喜烛,流淌着血红的眼泪,房间里大红的帐幔红得耀眼。
她呆呆地凝着那烛台,神思有些恍惚。
突然,房门轻轻地被推开了,一个身材娇小的绿衣丫鬟端着托盘姗姗走进。
她低垂着脸,声音轻柔,道:“娘娘,夜深久坐,怕是伤了脾胃,王爷命奴婢特地熬了米粥,请娘娘充饥。”
南宫浣花淡淡地道:“我不饿,你下去吧!”便不再看她,停了下,她觉察到对方没有离去的意思,心头微愠,转过头,却是吃了一惊。
那丫鬟正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她,她五官精致,面容娇美,只是肌肤白得有些透明,一双眼眸透着不符合她年龄的幽冷。
毫不躲避南宫浣花微愠的眼睛,她的唇角上挑,带着冷笑,道:“娘娘,王爷的一片心意,您还是领了好!”
南宫浣花的心中生了警惕,表面上不动声色,淡淡地道:“是吗?你是哪一房的丫鬟,敢这么和主子说话?”
那丫鬟眉梢染上怨怒之气,笑了声,“哈!哪房的丫鬟?你还真当自己是王妃吗?”她逼近她,全身梭巡着凌厉的杀气,“你一个来路不明的丑丫头,怎么能做深的王妃?我告诉你,他可以有很多的妾,但不可以纳妃!没有人可以独占他!”那娇美的脸孔扭曲着。
南宫浣花冷冷地道:“既然如此,你做他的王妃不是正好?”
“你不愿意做他的王妃?”那丫鬟有些惊愕,脚下停了停。
南宫浣花不露痕迹地往旁边坐了坐,道:“是!如果你需要,你不妨要求做他的王妃。”
那丫鬟瞪着她,咬着牙,“你竟然不要?你竟然违抗深的意思?我要杀了你这个贱人!”说着话,手腕一翻,一把短剑闪动着寒光直刺向她的胸口,来势又快又狠!
南宫浣花根本无法躲闪,索性不躲,决然地闭上里眼睛。
“叮!”的一声,短剑骤然失了方向,斜刺了出去,戳在高高堆起的被褥上,而她手中的托盘倾斜,当啷掉在地上,碗摔成几瓣,粥撒了一地。
响声惊动了房间外的人,“王妃,出了什么事?”门突然被推开,耿弋带着几个侍卫冲了进来。
那丫鬟身形急转,拔出短剑,用衣袖遮住脸,直直地穿窗而过。外面响起喝斥声,“什么人?!”便是一阵杂乱的追赶的脚步声。
耿弋几步走到窗前,推开窗户仔细梭巡了一番,转身向南宫浣花恭敬地施礼,道:“王妃,属下来迟,让王妃受惊了!”
南宫浣花稍稍定了定神,神色淡然,道:“没什么大事,你们退下吧!”
侍卫们都暗暗惊讶她的淡定,不敢再说什么,便退了出去,留下几个丫鬟打扫地面。
南宫浣花低头沉思,这个丫鬟能够混进王府出入自由,显然身份不是简单。而从她的言语举止里可以看出她对薛深的心思非同一般,很可能关系非浅。不过,她到底是什么人,竟然有这般身手?又是谁在暗中救了自己?她也是猜测不出。
很快地,薛深赶了过来,他显然听到了消息。直直盯着床褥上被短剑戳通的地方,脸色阴沉得可怕。
他坐到床边,抬手屏退了众人,一双眼睛直盯着南宫浣花,沉声道:“你,过来。”
南宫浣花迟疑着,不防他手一伸,已经被他揽在怀里,紧紧地抱住,那份急切和紧张,生怕她被人抢了去。
好久,他平静了自己的情绪,稍稍松开,打量着她。
今晚的南宫浣花被盛装妆扮,左脸颊上的蜿蜒被细粉遮了去,眉色清新而修长,眸如星星般晶亮,姣好的菱唇,温润如玉般的肌肤,竟然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
薛深的唇角微微勾起,放下她,然后拉了她的手,并排坐到桌边,满满地斟了一杯酒,喝了口,蓦地转脸覆上了她的唇。
南宫浣花不防,满口酒香入喉,直瞪着他,又羞又怒,不由咬牙切齿。
薛深笑,一个转身将她抱起,两个人同时倒在床上。他附在她的耳边,“我说过我会给你最好的!南宫浣花,从今日起,你便是我睿王爷的王妃!生同眠,死同穴!”
南宫浣花身子颤了颤,无言地闭上眼睛,任由那个男人一层层地解开自己的束缚,蹂躏着自己的柔软,烙印着属于他的痕迹……一滴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渗出,滑落在鬓角……
龙凤喜烛嘶嘶地燃烧着,芙蓉帐里春光无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