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佳期如梦(一)
南宫的伤势极重,薛平川调集了王府最为出色的御医,甚至是太医院的首席,对她进行了诊断疗伤。
可惜,整整过去了六天,除了微弱的呼吸外,她只是安静的躺着,甚至连睫毛也未曾动一下。
薛平川几乎每日都陪伴在床前,几日的不眠不休让他的眼睛深凹下去,布满了血丝,憔悴而疲乏。
此时,他将她柔软的手儿包裹在自己的掌心,温暖那纤细的冰凉。默默凝视着那张苍白得如同透明的脸,那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印下美丽的弧度,毫无生气。那道伤疤更加醒目,甚至刺眼。
一遍遍的,他喃喃自语,“醒来吧!浣花……浣花……只要你能醒来,我什么都可以不要!……求求你,浣花……”
郑艮文不忍再看下去,道:“殿下,你去休息吧!太医说了,南宫已经没有了生命之忧,会醒过来的。”
薛平川无言,眼眸仍然舍不得离开那张脸,苦笑着,“你说,我是不是很傻?我该想到她只是为了让我安心地去做自己的事,才那样对我,我不应该……”他想起那些荒唐的夜晚,脸不由地抽搐着。
郑艮文叹了口气,道:“南宫只是让你明白你的责任,其实,这也是最好的办法。”
他的神情有些伤感,望着那个人,睡着的她没有了疏远和冷漠,只是像个孩子,柔弱而安静。
她肩负了太多的苦,这是她一出生就注定的!面对这个人的深情,她是否能够承受,或者能够在风雨之后给她幸福的庇护?
他又叹息了声,看看薛平川没有离开的意思,转身默默地退了出去。偶然转头,他看到另一个人,瘦肖,冷漠甚至凌厉,无声无息地只是站在窗下,仿佛只是静静地等待,或许他自己都不明白等待的是什么。
郑艮文掉转目光,眯着眼看着高远的天空,蓝蓝的,亮亮的,让心底的阴霾慢慢淡去。
也许,以后的天空会一直这样澄净,美丽,蓝得没有杂质!
南宫做了个很长的梦。梦中,满池的荷花摇曳生姿,荷香氤氲,阿斐摇着橹,一叶渔舟荡漾,她明艳的笑脸一如既往,还有甜甜的声音,带着怜爱,带着宠溺,“阿浣……阿浣……”
她欣喜若狂,想要迎上去,忽然一阵风来,荷塘上白雾弥漫,什么也看不见了。
惊惶无措地,她想喊,可是喉咙像被噎住似的,不能出声……
恍惚中,斐雨的脸若隐若现,那双如水般,温柔澄净的双眸盈着水雾,直直的望着自己,无尽的悲伤。“阿奇……阿奇,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能和你一起回去了……阿奇……”
她伸手想去拉她,却怎么也够不着她的手。
忽然,她的脸变得那么白,猩红的血从嘴角,从眼睛,从额头汩汩地流出,流满了她的脸,她的衣裙。她的眼神那么伤痛,声音低弱,“……回去吧,阿奇,你记着,好好活着,好好地……”
她急切地张开双臂想要挽留住她。可惜,她的身子单薄的如同一缕轻烟,从自己的臂弯中飘忽而去,而她依然笑着,映着满脸的鲜血,温柔如斯,慢慢地淡去……
“斐语!”她终于叫出了声,猛然惊醒过来。恍如隔世,慢慢张开生涩的眼睛,模糊中,看到一张放大的脸,那是桂儿。
桂儿欣喜地,“公子?……小姐!你醒了?”她喜极欲泣,转过身大声喊着,“殿下!殿下!……小姐醒了!”
只听得脚步嘈杂,一个人直奔到了床边,一叠声地,“浣花!浣花!……”
南宫完全清醒过来,看着眼前的这个人,一双深邃的眼眸布满了血丝,挺拔的下巴冒出青髭,却是满脸的惊喜。
他半跪在她的床前,抓住她的手,紧紧地,想要将她揉入自己的掌心。
南宫想笑一下,胸口却生扯般的疼痛。
薛平川紧张地,“很疼是吗?”他回过头,大声吼着,“太医!太医!”
桂儿忙跑了出去。
南宫使出全身的力气捏了下他的手心,却绵软无力,嘴张了张,声音微弱,“别,我没事……”
“傻瓜!”薛平川眼眶发热,突然将脸埋进那纤瘦的手掌中,温热的液体濡湿了她的手掌,灼烧了她的心。
慢慢地,南宫用另一只手温柔地抚上他头发,声音轻喃,“没事,我真的没事……”
薛平川平静下来,抬脸看着她。
轻轻的,他的唇角微微上扬,微笑在眉间,嘴角荡漾开来,声音暗哑,“我知道,我知道,你没事了,再也不会有事了……”
门外,桂儿和陈太医还有郑艮文静静地站在那,尽管每个人的心情都不一样,但都不由自主地舒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