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轻的后生见了也都要尊一句:“路伯。”就算是镇上店铺里的经常雇佣他的东家。也会笑眯眯的说一句:“老车把式耶。今儿个吃了不。”
但是现在他有些疑惑了。这么多年來。他接过各种各样的活计。什么样的主顾跟要求都见过。不过。他往身后紧紧闭上的车门瞅了瞅。皱了皱眉。用手上的马鞭。轻轻的敲打了一下跟了他多年的老伙计:“得儿。驾。”
谁管的了那么多呢。自家五个孩子吃饭都快供不上了。管他这次的主顾是不是在睡觉的时候被抬上來的呢。送达的地点是不是有点奇怪。反正送到了有钱拿就成喽。想到这里。路把式美滋滋的在心里数了数这趟能赚到的钱。那些可都是一个个听得到响声的铜板呢。
虽说道路崎岖。但路把式驾车多年也不是白吃了干饭的。即使车速不减。也沒有多大颠簸。从鸡鸣十分出了临淮城门。到中午打尖。已经远远的离开了临淮的范围。
身处陪都附近。纵然近年來世道不稳。但是总体还是可以安居乐业的。故而在各种商道附近。只要带够了银子。就不怕沒吃饭住店的地方。
远远的。刚出了几座山包围的地方。路把式就看到高高挑起的布帘。第一时间更新上面是自己唯几认识的字之一“茶”。他看了看日头。决定休息一会。虽说他是穷苦的命。喝不了带滋味的茶水。但是几个馒头好歹还是要买的。然后向店家讨几碗水就成了。不然过了这家店。说不得下面好几十里的地儿还有沒有买的去。
至于。车厢里那位少爷。路把式犹豫了一下。不过还是狠狠心。反正当初那位老先生说了。死不了。到时候丢下座城墙外就成了。要是自己中途叫醒了他。反而要扣了自己另外一半的工钱。看那老先生也不是坏人的样子。算了。不管了。有钱人家的事。管不了。自己管回去收钱就得了。自己这小老百姓。日子可禁不起什么风浪。
庭院深深深几许。鸟鸣声声声数音。
隔着眼睑。还能感受到阳光斑驳的打在脸上。晃的人眼睛都花了。耳边还有一阵阵的鸟鸣。伴随着耳畔下絮絮梭梭的。小虫爬过草丛的声音。
上午的阳光虽然不强。但也很刺眼。路旁的一处小树林里。几颗酸枣树矮矮的斜倚在一起。枝叶胡乱攀爬。纠缠在一起。远远望去。倒也郁郁葱葱。突然。从那边的树丛里“扑扑腾腾”的往四周飞起來好几只乌鸦。像是被什么惊起來了。它们绕着树丛乱叫了好几声后。不情不愿的飞远了。第一时间更新
谢湘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他睁着眼睛。看着自己头顶上的枝枝叶叶。还有那透过枝叶照射下來的光线。隐隐约约可以看到的。天上飘着的朵朵白云。不由自主的怀疑。自己难道是又穿越了。
抬起手臂。他眯着眼打量了一下后。松了口气。还好还好。是那件自己临睡前穿的青色直衫。闭目感受了一下身上其他的地方。只是脑袋有些沉沉的晕。其它沒有什么不适。这下他是真的放了心。至少看來不是最坏的情况。到更像是。被自家的……坑了。
弯曲臂肘。用手撑着腰下的土地。更多更快章节请到。起身时他一不小心。碰到了旁边伸出的树枝。束发的簪子顺势被扯下。谢湘黑色的长发。流水一般摇曳的全部流了下來。
叹了口气。谢湘微微偏了偏头。用目光去搜寻簪子落在了那里。他还沒有披头散发的爱好。本來被要求像女人一样留长发就够他受的了。而且这个万恶的社会。还逼迫他学会了怎么去束发。搞得他每次簪发时都恨不得出家算了。故而能不拆了发簪他基本不动。就算睡觉也尽量保持不弄乱。因为。他是真的讨厌束发。
地上乱草四生。蓬乱无绪。身边就是四月抽出的狗尾巴草。白色的长穗随风一颤一颤。不时的拂到谢湘的脸庞。扒开这一大片的野草。看着底下的东西。谢湘眉头狠狠的皱了皱。
木质的簪子静静的躺在一个青色包裹的旁边。这个包裹怎么看怎么眼熟。尤其是上面斜插的一封信。信封上的字迹更是让他眼熟的觉得恨不得立马变成咆哮帝。
不过幸亏数年的修身养性。让他控制住自己波涛汹涌的情绪。他眼神晦暗的拿起包裹上的信。信封上几个飘逸的大字。很明显的表现出写字人的好心情。
“吾儿亲启”
笔迹是谢湘熟的不能再熟的。自家老爹的亲笔。抖了抖薄薄的信封。他冷笑了一声。自家老爹真是好算计。想來现在自己身处此处。是哪壶茶的功劳吧。
“大宝吾儿……”谢湘眉头一抽。忍住后继续看了下去。
蓝天白云悠悠。万里晴空朗朗。
谢湘屈起一条腿。黑发披肩而下。和风微微摆动。映着疏影斑驳。点点阳光跳跃在上面。折射出银色的光泽。他低着头。头发遮住了大半边脸。只露出光洁的下巴。和挺立的鼻梁。恣意的坐在一圈狗尾巴草之间。身上青色的直缀。映着绿色的草丛倒是显得十分和谐。更多更快章节请到。颇有所谓美人。在草一旁的感觉。
突然。他缓缓的抬起两只手。一点一点的撕碎了。本來在他右手里拿着的信。谢湘默默的心里为他老爹点了32个赞。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这一手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玩的真是漂亮。扬起了手。把碎的不能再碎的信纸。顺着风吹來的方向。抛洒出去。黑白相映的碎纸片。相互嬉戏的越飞越远。远远望去。倒引得几只蝴蝶跟随而去。
谢夫子手书的信。洋洋洒洒。通篇也就表达了一个意思:老子是让你出去历练的。不是让你泡妞的。想去江南。窗户都沒有。乖乖的去给你外公扫墓吧。更多更快章节请到。
随手把头发挽了几道。用簪子簪了起來。拾起了身边的包裹。拍拍身上的灰尘。再起身时。那个风流倜傥的谢萧玉。又挂上了属于他的招牌笑容。三分雅致。三分多情。三分潇洒。还有一分旁人看不出的薄情。
拨开了草丛。穿过了灌木林。豁然开朗的视线。让谢湘一瞬间有些不适应。林外是一条较为平整的路。路上是长年累月被压出來的痕迹。地面夯实。很明显经常有车俩过往。估计是条商道。附近也应该有个城镇。
而周围也只有一些低矮的山包。树木生长的不错。谢湘看了几颗树的大致长势。更多更快章节请到。冷笑连连。看來自家老爹还真是亲的。把自己儿子往西南丢的可真是不遗余力。估摸不过是一天一夜的功夫。难为那个车夫把自己带了数百公里。
现今的世道。总的來说是一半一半的。在一些繁华的地区。纵使做不到路不拾遗。但是基本上普通百姓的心性还是很淳朴的。现在谢湘估计自己所在的地方。最远不过湖广。所以对于自己的人身安全。他还是比较放心的。
包裹里面的东西。谢湘大概看了一下。除了当初说好的银子。还有那封自己放在桌子上的信。外加几件常服。一块方巾。其他的。谢湘捏了捏右手上硬邦邦的馒头。靠在路旁的树上。淡定的把它放到嘴里。狠狠的咬了一口。
为什么他会知道过了一天一夜。这是他饥饿的肚子告诉他的。饿了这么长时间。别说变硬的馒头了。有的吃就不错了。反正。谢湘抬起左手。喝了一口壶里的水。吃到胃里。泡开來不就好了……
淡定了就好了。反正他一直觉得这个世界。对他充满了巨大的恶意。要不然。谢湘远目。顺着路的尽头望去。怎么过了这么长时间。连个人影都沒见到。艰难的咽下最后一口馒头。谢湘把剩下的几个重新包好。放到包裹里。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因为他已经看到远方飘起了灰尘。微微一笑。不论在什么时候。有顺风车搭。总是不会差的。
乌州名字里带了个州。但实际上就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县城。说大吧。方圆几十里走走也就沒了。说小吧。城里该有的东西也差不多都有了。比如几家富裕的大户。李家、王家、夏家。几处有趣的去处。飘香阁、落芳院、妙音宛。还有一个正式的县衙和一位远近有名的捕头。
李家的三姨娘今日却有些不适。吴氏懒懒的倚在马车软垫上。柳叶眉微微隆起。闭目养神。身子随着马车的一起一伏微微颠簸。丫鬟小竹跪着地上。小心的敲打着她的腿部。马车外不时的传來车夫御马的声音。听的出已经很尽力的在让马车更平稳一些。
裹了裹手里的手绢。吴氏点了点额头。淡淡的开口道:“小竹。让外面的废物给我上点心。好好的路被他走成什么样了。是想颠死我吗。该死的奴才。”
小竹听了后。微微的抖了一下。把本來就很低的头低的更厉害了。轻轻的应到:“是。”然后她维持跪着的姿势往外蹭了几步。打开门窗。掀开一点帘子道:“陈刚。主子让你驾车小心点。”
只听她话音落下后。一会传來一声沉闷的男声:“知道了。”
吴氏听到这个声音。觉得自己的头疼病更严重了。且心里又添了几分烦躁。手里的绢子被她紧紧的拽着。因为太用力。手指都有些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