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湘有些疑惑了,听上次来送粮食的秦伯说,祠堂里的流民很安静,都是死气沉沉的样子,秦伯还感叹,是老天爷把他们往死路上逼。
怎么这会感觉像是锁在笼子里的老虎?谢湘被自己的比喻吓了一跳,开玩笑,老虎可是会吃人的!
不止是谢湘一个人听见了声音,“大宝,里面看起来好乱的样子,要不我们就回去吧?”夏雪宜有些担忧望了望祠堂,转过头对谢湘说。第一时间更新
“什么?不行不行!都到了,进去进去,里面肯定好玩,说不定是他们自己在办花灯节呢!”
谢远一听夏雪宜的话就急了,赶快用手把两个人往里面推。要是这两个人走了,他可不敢一个人进去。谢湘两人无奈的被谢远推着往里走,心里都在想着,办什么花灯节啊,那些人连饭都吃不上了。
不过想想也是,这都到门口了,去看看也无所谓。
祠堂的大门是虚掩着的,隔着大门,能隐隐看见里面原来是空地的地方,都搭满了破破烂烂的帐篷,而近了大门,里面的话就听的更清楚了。
谢湘隐约的听到几句什么“不给活路了”“老天爷瞎眼了”“太祖造反”之类的话。他步子一停,心中猛然一惊,脸色瞬间变得卡白,他赶紧扯住身边夏雪宜的手,又想去扯身后谢远的。
却没想到谢远见两人不走了,就自顾自大大咧咧的,把祠堂的大门往两边一推。顿时,他们三个孩子就暴露在院子里所有人的眼中。
静,很静。
静得谢湘听的见自己心脏,跳的越来越快的声音。静得他感受的到,身边夏雪宜开始颤抖的手。第一时间更新
院子里,一片血污。
谢氏的祠堂,往年用来祭拜祖先的祭台上,斜斜的插着一根棍子,棍子上面……挑着一颗人头……依稀还带着官帽。
院子里的地上,围着一大群穿着破烂衣服的男人女人,用着嗜血的眼神看着他们。而面对他们的方向破了个口子,看的见圈子里躺着几个生死不知的人。
那些人的身下,血把积雪都融化了,露出了黝黑的泥土,而黑色的泥土,也不断的被从人身上滴下的血浸染着……
“大远!快跑!”一声声嘶力竭的喊声。
“快抓住他们!”一个沙哑的声音接连着喊道:“不然大家都得死!”
一刹那,谢湘眼中的世界鲜活了起来。第一时间更新他猛然反应了过来,看见那群人也不再安静,而是露出了已经染上鲜血的手朝他们扑了过来。谢湘扯着夏雪宜的手转身朝着门外,拼命的跑。
看到院子里的时候,夏雪宜已经失去了思考能力。
他好像又见到自己家家破人亡时的情景,到处都是血,还有手上染满鲜血的人……等到那一声大喊,谢湘扯着他往外跑的时候,他才猛然清醒过来。顺手扯了还在发蒙的谢远一把,就反带着谢湘往外跑。
谢远傻了,他真的傻了。他看见棍子上挂着从县城里来的官老爷,他看见院子里的地上躺着的人里,有一个人穿着他眼熟的衣服。
可是那个人已经血肉模糊的,让他无法辨认了的时候,他的脑袋里是全空着的。他清醒的感受到外面的一切,却又感觉自己无法控制自己的手脚。他想大叫,他想哭。可是却都做不到。
突然间,他听见爹爹的声音,顿时心中一喜,真的是爹爹!他刚放松想走过去,又后知后觉的想到:哦,爹爹是让我跑。跑什么啊?
一股大力把他拽的往后转了个身子,眼睛余光看见一大群的人朝他扑来。更多更快章节请到。
他终于醒悟了,惨叫了一声,跟在夏雪宜的身后就往外跑。只是刚跑了几步,又记起爹爹还在院子里,顿时他犹豫了,停下了脚步,转过身一看,发现身后跟来一大群衣服上沾满鲜血的人!
那些人张着大口,好想是要把他吃下去一样。谢远终于忍不住,觉察到自己档裤里一热。他哇的一声大哭着往前面跑去。
谢湘被夏雪宜拽着,他觉得自己两辈子都没有跑那么快过。第一时间更新他听的见身后谢远的惨叫和痛哭,可是他没有犹要不要停下去看看,当夏雪宜往后看的时候,谢湘狠狠的掐了他一下。
现在连独善其身都快做不到了,哪还有资格去做圣人兼济旁人。
后面的那些人追着前面的三个孩子,他们原来都是普通的平民,只是后来又成为被天灾逼迫的流民。朝廷极弱,官员**,振灾无力。
那些从朝廷发现来的救灾粮食,到了他们的嘴里,就成了掺杂着沙砾的米水。说是米水,其实只有水哪有米。
为了活下去,他们把一切能吃的都吃了。本以为到了富裕的地方能活下去,但谁能想到是无尽的驱逐。这个县城,是驱逐,那个城市,又是驱逐。而实际上他们一直努力追求的不过就是简单的活下去。
活下去,他们只要活下去。
而现在,他们已经活不下去了。老天爷和官府,联手把他们逼上了最后的绝路。
忍无可忍,那么自然无需再忍。故而当那些官府的走狗,又一次来到了他们的面前,通知他们又被驱逐了,连村子里都不能再待下去的时候。终于有一个来自凤阳的男人,一个依然血性的男人爆发了。
他带头围攻了那群漠视他们的人:杀了衙役,伤了也要驱逐他们的村长。他们,不想再流离了。那个男人说的对,当年的太祖,不也是从他们那里爬出去的流民吗?既然太祖可以,他们为什么不可以!
当那群以及陷入疯狂的流民,看到三个孩子的时候,第一反应是杀人灭口。
虽然只是三个孩子,但谁也没有狂妄到,明知自己做的是没命的勾当后,还敢大摇大摆的让人去到处宣扬。
孩子的嘴,可是最不可靠的。更何况他们已经打算,从这个县城开始攻打,谁都不敢这时候就走露了风声。经过生活的颠沛流离,这群人的心目中,已经没有了什么同情与怜悯,所有有可能阻碍他们活下去的,都是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