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谢湘就是这么实际的人,没有那些伟人的为国为民。
或许有些事到临头的时候,他会一肩挑起来,但哭着喊着要去报效国家,对他来说,绝不可能。
不过谢湘当然不会傻兮兮的就这么说了,据他所知,自己老爹骨子里可是一个标准的古代书生,清高自傲,忠君爱国。要是自己说的那么庸俗,指不定被怎么教训呢。
所以还是乖巧一些才好,至于自己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自己知道也就够了。更多更快章节请到。
“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呵呵,呵呵。”谢夫子声音有些压抑,“哪有那么容易,这世道,万般不由人啊!”
谢湘无话可说,他自然知道不易。若是易的话,谢夫子现在,也不会在小村子里教书度日了。
认真的说,自从谢湘得知自己无法练武,且爹娘一心要自己走科举之路后,他曾仔细的思考过一些事。第一时间更新不管怎么说,他都是华夏子孙,是个男儿。对于国家,他有着不可摒弃的责任。但报国之人也分为几种。
一种,是纸上谈兵。如果一个人,只是凭着一腔热血就想报效国家,不去联系实际,空有理论。这样的人,也只适合纸上谈兵,若真要他去为国为民,那坑坏的还是社稷。
一种,是目下无尘。水至清则无鱼,人之情则无徒。
读书人若想报国,必得涉足官场,而官场,就是藏污纳垢的地方。
若是太过强求完美,那么只能是一块无瑕玉石,而玉石,则为玉碎。这种人,留下来的只能是美名。或许能唤醒人们些许良知,但可能太小,代价太大。与当时社稷,无半点益处。
一种,是知行合一,王阳明心学里的知行合一。只有一个人,善于忍耐,善于为人处事,也善于坚持。才能真正的做到为国为民。就如明史里的徐阶,他用忍耐,得到了皇帝的信任,也用坚持,一举除掉了严嵩。
而谢湘既不会去做一二两种人,也自知做不到第三种人。他求的东西,只有他自己知道是什么。他会力所能及的报国,但拼尽所有,却绝不可能。
谢夫子叹了几口气,从椅子上直起腰,敛起脸上的失意,看向站在桌前的谢湘。稍后微微侧了侧身,对他伸出手,示意谢湘过来。谢湘看明白后,便乖乖的从桌前走到谢夫子身边。
谢夫子摸着谢湘的头顶,发现不知不觉间,自己的儿子已经七岁了。
他有些晃神,好像昨日自己才中了举人,又好像昨日自己刚遇见恩师……但一眨眼,自己就从哪个雄心勃勃的解元,到丧兄的年幼少年。
家里人丁凋零,兄长新丧,万事扰心,结果屡试不第,最终自己只能放弃会试去补了小小主簿的缺。
白驹过隙,此去经年。就连如此都不得安生,上司受贿,却是牵连下属。要不是家有薄财加上恩师开口,估计,今日自己已是黄土一捧。
这半生的纷扰,与他,早就已如风散去。只是今日见了流民,不由得产生了一种无力的伤感。昔日,自己在县学的诸位学子面前,曾说日后定要为民请命,而今呢?而今呢?面对那些流民,而今他又能做些什么?
无能为力,无能为力啊!
没有那一刻,谢清儒像现在这样,深深的知道自己的无能为力。就算身在囹圄,也能以死来蔚清白。但今日,他方知一死易,求生难。那些流民的生,他是给不了的。
“爹爹,你别伤心了。我以后一定好好读书。”谢湘看见谢夫子悲怆的表情,试图安慰一下。其实到现在,谢湘还有些没弄明白谢夫子这到底是怎么了。难道,谢湘的脑子里又开始转些阴暗的念头。
“大宝,你知道爹爹这一生,最大的理想是什么吗?”谢夫子看向低着头的谢湘道:“知道爹爹这一生,最大的遗憾是什么吗?”
谢湘咽了咽喉咙,完蛋了,没想到要来这一招,这下老爹一说出来,肯定是要给自己定人生目标了。其实,他不喜欢家长把自己的意愿强加给孩子啊。可惜的是,现在是封建社会……
“大宝不知道。更多更快章节请到。”谢湘不想去猜了,反正肯定**不离十。
“最大的理想,就是海晏河清,而最大的遗憾,就是未能参加会试。”谢夫子看着谢湘,认真的说道。
谢湘沉默了一下,抬起了头,看着谢夫子,一字一句的说:“爹爹,我做不到的。”
谢夫子一怔:“什么?”他似乎有些惊愕。
谢湘想,若是只是走个过场,自然愿意哄人开心。可是假如是谢夫子一生之愿,那他不愿意欺瞒。
“我做不到海晏河清。”谢湘看着谢夫子,认真的说 。
沉默,长久的沉默。
谢清儒觉得自己的嗓子有些发干,又觉得有些失望,又觉得有些好笑。自己的儿子如此简单的就让自己失望了,可是能说他做错了吗。他谢清儒自己做不到的事,去压迫自己的儿子做,可当真是可笑。只是,自己儿子真是长大了。聪明的紧啊。
谢夫子又有些欣慰的看着谢湘,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说:“那大宝也无意于会试吗?”
谢湘看谢夫子并没有怪他,也没有怀疑什么,暗暗的松了口气。朝后退了一步,挣开谢夫子的手。一丝不苟的行了个礼,说:“定当折桂。”
谢夫子满意的摸了摸胡子,朝他点点头道:“好,好,好。”而后他又沉吟了一下说:“雪宜致力于报仇,故而这些话也就不必让他听到了。可是大宝,你要知道,纵然做不到海晏河清,可是力所能及的事,大可为之。”
“是,爹爹。”谢湘回答道。
“好,那你出去吧。把今天的事记在心里。”谢夫子嘱咐道。
谢湘应了一声,就往外走去。
等到出了书房,看见外面房顶上还残留的雪,在偏斜的冬日阳光照耀下,朝着他微微反光,他眯眯眼,有些晃神。从进去到现在,竟像是过了许久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