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开始时那求救的声音有可能听错,可是后面的一声尖叫却极为熟悉——那就是和我们在一起的小男孩荣海的声音。
此时荣海脸色苍白,似乎也被吓坏了,刚才来时那兴冲冲地要进水鬼湾找沉船发财的劲头也没了大半,加之这一路阿叨都在对他灌输水鬼湾的种种诡异,此时恐怕已经开始影响他的心理了。
“声音相似而已,这种老式的通讯电话会自己变声,没事儿小兄弟。”
我拍了拍荣海的肩膀,然后走出了船舱。
“变声,声音相似,别怕……”
陆航说着也出来了。
虽是这样说,可是我们都肯定,现在那个小家伙心里一定感觉极为沉重,因为这些从小开始出海的人,都有一种根深蒂固的迷信思想,关于-大海、运气、死亡,等等等等。
即使阿叨还带着三个水性不错的家伙,可是前方到底危险重重,遇到了意外情况,估计那三个人的胆量比起我和陆航可差多了。
毕竟,我是亲眼见过一些可怕的事情的,当时不管觉得有多么可怕,可是事后想来就觉得,害怕这种东西嘛,一回生,二回熟。
思来想去,想到毕竟我们从小到大一起风风雨雨玩了十几年了,真正的不是兄弟胜似兄弟,那种大凶之地决不能让阿叨一个人去。
“不行,少帅,这次我绝对不能让你们跟我去,我这是为财冒险,你们跟着有个三长两短的不值得。”
见我和陆航打定了主意和他一起去水鬼湾,阿叨连忙阻拦道。
“阿叨,你也不用拦着了,我和陆航这不是好久没有看过沉船了吗,这次也好过去看看。再说了,救人要紧,谁都有义务。”
我一边漫不经心地安慰阿叨,一边在心中筹划着进水鬼湾所应该做的一些必要准备工作。
“其实那也没什么好看的,我爸和我二叔当年穷得叮当响,船上就一根缆绳,一口煮饭的铁锅,一挂破渔网,还有两只大铁桶,一只桶装着柴油是固定在船上的,另一只当时装着一桶鱼,两只船桨也不知在不在了,柴油机估计也早就不能用了……”阿叨还以为我真想看那艘没什么价值的破船,于是磨磨唧唧地解说个没完。
“阿叨,你就别唠叨了,我们三个一起去,回来的几率还要大些,你忘了前两次进了水鬼湾之后的情形了?多亏了庄少帅同志前后吆喝上蹿下跳地出主意想办法,咱们这才完璧归赵地回来,所以他还是能起到一点作用的,不能不去,估计里面真有水鬼对他的印象也是最深刻的了。再说了,加上这次,咱们在水鬼湾出出进进的也算是常客了,办完事要走,水鬼们看在熟人上也不好意思硬留下。”
阿航似乎又丝毫不紧张了,没心没肺地说着风凉话。
“那水鬼要是就捡熟人留客呢?”
“擦,那我们就在那做鬼王!”
“别整没用的了,快想想怎么个走法吧,还有,怎么寻找到那个求救人的位置。”
我不耐烦地打断了陆航和阿叨的话,这都生死抉择的时刻了,这两个二货扯起来还没完没了了。
“少帅,咋走你说了算,你这个当军师的定下了计划,本大王负责拍板。”
陆航满脸严肃。
“对。”阿叨不失时机地附和了一句。
“靠!”
这时,站在船上另一侧的双胞胎似乎是不耐烦了,比较大个的那个朝着阿叨又哇啦哇啦地吼了起来,依然是海南话。
阿叨脸红脖子粗的吼了过去,对方冷着脸咕哝了几句之后,不再作声了。
“他想干什么”
“催我呢,他以为我们不想去,故意拖延时间。”阿叨道。
“这样吧,我们把大船停在水鬼湾外面,然后六个人坐冲锋舟进水鬼湾,防身、潜水设备和照明工具等都随身携带。进了水鬼湾争取在大雾盖住所有的东西之前,快速地将冲锋舟停靠在环礁上,免得起了涡流之后船被卷进去。”
我尽量将一些细节布置得更加具体一些,免得到时手忙脚乱,并开始动手整理可能用到的东西,然后打起包来准备一会移到冲锋舟上去,同时招呼另外三个人过来帮忙。
那两个双胞胎兄弟见我们终于有所行动了,似乎很是松了一口气。
看来老狐狸给了他们不少好处,以及事成之后的什么承诺,否则不会让这三个水手急得一副鬼噪之相。
阿叨调整了航向,然后就一路加速向水鬼湾的方向驶了过去。
现在是下午五点零五分,从此处的位置如果卯足了劲儿地跑,大概会在一个半小时之后到达水鬼湾。而太阳至少还要两个半小时才会落到海面以下,所以我们还是很有希望在天黑之前进水鬼湾,那样安全系数也会增高很多。
渔船以最快的速度向前航行着,陆航也不说话了,站在相机前不知调着什么东西。
阿叨满脸深沉地啃着最后一条烤好的石斑鱼,若有所思。
我则在设想进了水鬼湾之后有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形以及应对的措施。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
话说很快一个多小时过去,拿着望远镜,也可以远远地看到水鬼湾那片环礁了。当通过望远镜打量着那片环礁的时候,我一直都在想,果真是世事弄人,我真的又回到了这里。
突然,环礁上两个黑影闪过,我心中一惊:有人?
拉近了焦距仔细在环礁上左右寻找着,看到了,两个身影正互相搀扶着在那环礁上磕磕绊绊地走着,想必就是通过求救信号寻求帮助的人。等等,那两身影怎么看起来如此熟悉,一个是一身深蓝色的球衣,黑鞋,另一个黑色的裤子,黑鞋……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的黑色运动服,黑色蓝球鞋,心中竟然莫名其妙地涌起一种不祥之感。
“少帅,看到什么了没有?”
“有人。”
“我看看。”
陆航说着拿过望远镜,左右找了半天,最后慢慢放了下来,极不自然地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脸色有点难看。
估算好了大致的距离之后,阿叨将渔船抛锚停在一个合适的位置,然后让那三个水手将冲锋舟放在海面上。
我们陆续坐上了冲锋舟,为防止过去之后情况紧急没有时间,所以事先将潜水服都穿好了。
冲锋舟上挤了六个人再加上一堆潜水装备,十几个气瓶,另外还有那一箱炸药,马上就要沉下去了,想了半天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又不想再回来拿一次装备,所以便将气瓶绑成一捆扔进水里,然后用小舟拖着走。
可是纵使这样还是严重超载,开足了马力速度也比自己下水游泳快不到哪里去,小舟闷着头在水里“突突突突”地跑了大概二十多分钟,眼前开始起雾,原本平静无风的海面上也出现了轻浪。
进入雾气之内,一种莫名的压抑之感涌上了每个人的心头,就像是某种挥之不去的怨念一般,令人不由自主地就会产生出消极沮丧的情绪。
我和陆航、阿叨都不说话,荣海情绪极为低落,而那对双胞胎也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不对,此时也沉默了下来。
水鬼湾的那片环礁呈“u”型,大概有两个足球场大。
据我们前两次的经验,最危险的地方是在这个“u”型区的中间,之所以说它诡异是因为那片三面环礁的小海湾里竟然会毫无预兆地出现涡旋,无风起浪。
陆航将冲锋舟停在环礁外围,再用绳索固定在礁石上的突起处,然后我们便走下船站在环礁上做着下水之前的准备。
“一会下去先救人,救完人你们马上离开,我自己找那小船。”阿叨道。
“阿叨,你二叔有没有说当年沉船的具体位置?”
我一边帮陆航检查潜水服一边问道。
“没有,他只说当年小船还没进入环礁中间就翻了沉下去,当时浪太大,他一时被吓傻了,也没注意是在环礁的哪一部分沉下去的,也不知道船后来会被打向哪里。”
“分头走,我们找沉船,你们去救人。”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着的双胞胎说话了。
“不能分头找,我们还是在一起,以方便彼此照应,如果遇到了紧急情况……”
我话还未说完,那两个双胞胎兄弟竟然一声冷哼,一身轻装,戴了简单的呼吸器就开始下水了。
“喂,回来,你们疯啦,快回来!这可是水鬼湾!”
陆航朝着水中大叫。
“算了,由他们去,我们三个一起,千万不能出差错,小海,你就在上面等着吧,要是有个万一还能在上面照应一下。”
阿叨望着那两个家伙下去的方向,皱着眉头道。
这一对不让人省心的货,此时我也懒得去管了,加之阿叨并不为他们担心,我也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另外,阿叨他二叔之所以派这三个人跟来,别的不说,有一点却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这几个人游泳、潜水应该都是数一数二的,说不定那两个家伙也有阿叨那种徒手潜水一百来米的绝活呢,我又不是他们爹,跟着操个屁的心。
荣海此时一直望着深蓝的海水发呆,听到阿叨不让他下去也只是木然地点了点头,之后又回过头去望着海面。
此时太阳已经在海平面了,海水被落日染红了一大片,再加之海面上雾气缭绕,有一种格外的诡异冷厉之感,估计再有一会儿太阳完全落下去,紧接着海水就会变得灰暗阴冷起来。
想象一下那种感觉,我突然想起了前几日在海中遇到女鬼的情形,那天的落日也跟现在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