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把握吗?”葛局听着神色一喜,接着又有些疑虑的问道。
“差不了,你们安排几个武警把他看起来,吃喝随便,就是不要和他说话,还有把他的毛发、血液和足迹指纹都取下来,给他心理上再施加些压力。”白教授很肯定的道,“另外,再把他老婆找来,我们再测测他老婆知情不。”
郭海军的老婆很快也被带来,测试结果表明,她知道那案子是谁干的。
经验丰富的几个局长和白教授再拿话一诈,这女人以为自己的男人已经交待了杀人罪行,没有再隐瞒下去,抽噎着讲诉了经过。
原来案发的那天凌晨三点,郭海军穿着血衣一回家就被她发现,郭海军也没有隐瞒,直接把杀人的事一说,傻眼了的她为此要寻短见,被郭海军救下,看着多年恩爱的男人跪在地上恳求自己,再看看熟睡中的两个年幼的孩子,她的心渐渐软了下来,流着泪为男人洗了血衣,还帮助他欺骗民警,使郭海军在第一次摸排时就被蒙混过去。
我有些同情的看着面前这个哭泣不止的女人,她那过早苍老的面容,说明这些年来她也一直在承受着良心上的折磨。
在这件事上很难说她愚昧,她是最无辜的,不论她是否检举自己的男人,悲剧自郭海军杀人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无法避免。
郭海军的老婆被带下去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看到曙光的县局领导们高兴的连嘴都合不上,把我们拽到县里最豪华的饭店,要好好犒劳我们。
“白教授,实在是太感激了,真的,这件案子的破获让我都不知说什么好了,”葛局端起酒杯,发自肺腑的道:“这杯就您一定要喝。”
“不,葛局,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这杯酒我还不能喝。”白教授笑着摁下葛局端起的酒杯。
“为什么?”葛局有些诧异的道。
“我想我们还有必要再加把劲,吃完饭后和郭海军进行一下测后谈话。”
“这种预审的活交给我们就成,只要是他干的,有的是办法叫他开口。”一起坐陪吃饭的还有一位是刑警队长,他口没遮拦的说了句实话。
“不,我所说的测后谈话和预审不同,”白教授笑着摇了下头,“二者最根本的区别在于预审是以证据和侦查卷宗为依托审讯嫌疑人,这里不能排除假象和错误;而测后谈话则是以主测人员根据测试情况,在更加清晰的掌握了嫌疑人的心理变化后,以此为突破口,对症下药,为下一步审讯做准备。”
他这么一说,谁都不好再说什么,一切以工作为重,大家很快吃完饭又回到局里。
从看管郭海军的武警处了解到,他在这段时间里不停的喝水,但却没有去过一次厕所,这说明他很紧张,喝的水都由汗腺排出了。
不一会儿,郭海军又被带了进来,按照事先商定的,葛局当场宣布了对他的刑事拘留决定,并给他带上了手铐脚镣。
“冤枉啊!我冤枉啊!。。。。。。。。”郭海军声嘶力竭的喊着,但到了后来,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身子一软摊倒在地上。
“这些年过的很辛苦吧?”白教授对着坐回到椅子上的郭海军道,他仍旧是态度和气、语调不愠不火,“任谁干了这么大的案子,杀了这么多的人都不会好受的。”
“我没有杀人。”郭海军仍旧嘴硬,但气势萎靡了很多。
“我能想象的到,你整天怀着对老婆愧疚的心情,又怕被公安抓,可能连睡觉都会做噩梦,心里真正快乐的时候不多吧?”白教授没有理他,继续接着自己的话说。
“现在科学技术进步了,很多高科技的仪器都用到了侦查破案中。晚上给你用过的那台就是其中一种,它可以准确的反映你的心理活动,再加上我们用这仪器把以前的那几个嫌疑人都排除了。所以已经认定雷家六口就是你杀的。”
郭海军低着头,一声不吭。
“我们也知道雷家对你不太好,这事他们有责任,但死者为大,过去的事咱们就不提了。现在我想对你说的就是你不要再错下去了,你自己可以想想,这些年你过的是什么日子,难道你就不想舒心的活着吗?”白教授讲到这里,不再说话,盯盯的瞅着郭海军。
审讯室里的其他人也没有开口,都在注视着郭海军,偌大的屋子里只听到众人的呼吸声,气氛异常的压抑。
郭海军仍旧低着头,身子轻微的颤抖着,显是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
过了一会儿,白教授再次开口,他语重心长的道:“海军哪!想想你的老婆吧,想想她为你受了多大的委屈。全家被杀呀!而她为了你、为了孩子仍然帮你隐瞒,和你生活,你自己有亲身体会,那是怎样的一种痛苦,”
白教授顿了顿道:“你对得起她吗?对得起你的孩子吗?”
郭海军身子颤抖的更加厉害了,双手捂住脸低声的哭了起来。
白教授和葛局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欣慰,这案子马上就能告破了。
“擦擦吧。”白教授站起身,把一条毛巾递给郭海军。
“谢谢!”郭海军感激的看了眼白教授,伸出微颤的手接过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泪水,长长的吁了口气。
这种表现说明他在心里做出了重大的决定。
“你能主动讲,我们百分之百帮你,但前提是你自己主动讲,我们不能提示,提醒了就不算你主动讲了。”白教授适时的又添了把火。
郭海军又沉默了几分钟,终于开口了。“你们办案子真文明,不打人、不骂人、我服气,我老丈人一家人是我杀的。”接着他把自己杀人的经过讲述了一遍。
原来雷家人一直都嫌弃郭海军穷,但大女儿自己相中了,一门心思嫁给他,雷家人也只好应允。
一次,当时还没结婚的大舅子故意把郭海军灌醉,害的他失足掉进厕所出尽洋相,他因此常被雷家取笑,自此,恨意的种子开始在他的心里扎了根。
后来大舅子结了婚,雷家老两口心疼儿子,又让他在半夜时帮着喂牲口,这种拿人不当回事的做法更增加了郭海军的仇恨,那时他便有了杀人报仇的想法。
这些事并不光彩,所谓家丑不可外扬,所以外人还真就不知道,民警在当初走访时也没有调查上来。
案发那天半夜,郭海军照旧跳过院子,去喂牲口,经过厕所时就好象有有什么东西往屋子里推自己,他就顺手抄起搅拌草料的铁管进屋,先打死了大舅子小两口,接着又打死老丈人两口,这时听到小姨子屋里有翻身的声音,他赶紧过去打死了刚刚睁开眼睛的小姨子,再一下打死仍在沉睡的二小姨子,就这样,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里,六条人命断送在他的手里。
郭海军杀完人后,知道自己难逃一死,他想在临死前吃喝一顿,做个饱死鬼。所以在屋里找到一把螺丝刀,橇开木箱,拿了里面的公款,又跑到卖货屋里,翻出近几天的营业款揣在身上,顺着西墙跳走。
他在往墙根走时,看到了那个曾带给他痛苦的厕所,所以神使鬼差的把铁管和螺丝刀仍进了粪坑。
郭海军其实是个很本分老实的人,他的气质类型属于黏液质。
这种性格的人具有更稳定的生活态度和行为方式,有怒气总是压在心里,不轻易发怒,但在特殊情况下也会忍无可忍,出现强烈的爆发。
他的杀人行为正是心里的旧恨涌上心头,难以抑制的爆发后的结果。
雷家灭门惨案至此可以说是胜利告破了,我在侦查、审讯过程中虽然一言未发,但却完整的记录了全部过程。
尤其在测后谈话时,我一直在心里模拟对郭海军提问,模拟谈话,当自己想要问的问题和白教授所问的不同时,我就会站在嫌疑人的角度,暗中反复比较两种问话可能产生的不同效果,从而掌握白教授发问的技巧。
审讯技巧绝对是一门高深的学问,白教授的审讯方式和我第一次实习时经历的那次审查有着天差地别的区别。
两相比较,我发现白教授的审讯方式比较适合于初次犯罪、心理压力比较大的人,而对于惯犯则不一定那么灵光。对于惯犯,还是像孙富玉和老刘那样软硬兼施来的奏效些。
另外就是这种测后谈话,由白教授这样的学者型、领导型的人来搞,其效果要比我这样的年轻小伙子来谈强百倍。有阅历的人说这些话容易使人信服,易于让嫌疑人产生亲近心理,这是我所不具备的。
这次参与破案让我获益菲浅,为我展示了一种全新的破案方式,如果这种破案技巧能够得到推广,那对公安工作的促进作用无疑是巨大的。
“曲昕哪,这次跟我出来有什么感受和想法吗?”在回去的路上,白教授笑着对我问道。
我现在对他已经是佩服的五体投地,毫不隐瞒的把自己的想法全倒了出来。
“恩!你能这么理解说明动过脑子。”
白教授赞许的点点头,随即又皱眉道:“不过,你所说参加实习的那次审讯,那些民警的破案方法靠的是刑讯逼供,这是一种很危险的做法,可以说是遗患无穷,这种方式是旧有思想的一种体现,和我们现在的司法原则是相违背的,你可一定要注意啊。”
我无意为此事争辩,装着诚恳的点点头。但我的敷衍没有逃过白教授这位研究心理高手的眼睛。刚要开口教育我,我的手机就适时的发出一阵铃声。
“喂!你好。”我心里暗赞手机响的正是时候,歉意的笑笑,接通了电话。
“曲昕吗?我是孙红敏!”电话里传来孙红敏那甜腻的声音,但这声音今天听起来却似乎透着些伤感。
“是我啊,你怎么有心情给我打电话啊?”我呵呵的逗笑道,这几个月和她只通过几次电话,一直没见过面,别说还真有些想看她那双眯眯着的媚眼了。她对我的示好总带着开玩笑的意味,所以和她在一起时我从来没有感觉到过压力,总是很轻松。
“你在哪呢?怎么好象很吵啊!”孙红敏没有笑,这和她平时的未语先笑的作风可不大一样。
“我在车上呢,正在往回赶,你找我有事吗?”感觉到她可能有什么事,我不再逗笑,正经的答道。
“哦!那你什么时候能到?我,我有事想见你。”她的话里透着期望。
“这?”我犹豫了一下,回到学校就得上课,不好往外跑,“晚上好吗?我晚上请假出来。”最后我还是决定请假出去一趟,她的话让我有些不安。
“那好,晚上我在给你打电话,就我们俩个好吗?”孙红敏的话里听不出多少高兴。
“行。”知道她是不希望我找刘楠,但我俩又没什么事,想到她可能是遇到困难,不想别人知道,我没有犹豫的答应了她。
“那,晚上见。”
“恩,晚上见。”
挂断电话,刚刚的好心情被她的神秘搅的有些低沉。找我能是什么事呢?
(本来在小说中,主角应该在本案中发挥重大作用。但现实中,这么大的案件,别说一个警校学生,就是一般的老民警遇到这种案件,在审查时也是无条件靠后的,所以本案没有给曲昕更多的镜头,而是把焦点集中到了白教授身上。
在现实中,这样的案件和白教授这样的专家确实存在,为了表示尊重,未经专家本人同意,兄弟在这里就不说其名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