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朱雀门永远都是八米宽,既不会多一分也不会少一分,而朱雀门作为京城的南大门,每天进进出出的人群却从来只多不少。
人群熙熙攘攘穿梭而过,这里头也有不小的讲究,在城门上当几年差,那就什么眼力见都有了。
达官贵人们坐着轿子进京,农夫们挑着扁担进京,侠客们骑着高头大马进京,只有两种人会选择坐着马车进京。
一种是弱势群体,老人丶小孩和女眷们永远都是坐在马车里,可常在江湖上行走的人都知道,还就数这一类人不能惹,这一类人一般不出门,出门就必定有倚仗。
另一种则是乡下没见过世面的土财主,土财主总是抱着炫耀的姿态坐在自以为跟得上潮流的马车里,殊不知他们在京城老少爷们的眼里还不如挑着扁担的农夫。
这两种之间又是怎么区分呢?前一种驾车的车夫十有**是个老江湖,而后一种十有**是个同样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土包子。
如果遇到了前一种,把守朱雀门的官兵们一定会马上放行,如果是后一种,那就意味着官兵们这个月的酒钱又来了。
这也怪不得这些官兵们,其他人不是惹不起就是没油水,好歹土财主有钱又好欺负,不趁机捞点酒钱,那把守城门这份风餐露宿的工作也就没人干了。
远远行来了一辆马车,驾车的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他的眼睛正好奇的四处打量,官兵们远远的就发现了这个冤大头,就等着他上门了。
土包子隔着马车的帘子朝里面说话了,“夫子,咱们这次来京城干嘛来的?”
马车里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三郎,自从你七岁跟着我一起离开花家,在外漂泊了那么多年可曾有过那么一点点的后悔。”
土包子笑道:“夫子,你这话可就不对了,三郎我在这世上活了十八年,就没干过一件后悔的事儿!”
马车里的那个懒洋洋的声音也笑了,“所以咱们总是得来京城的,这一十八载对你来说只算是修身,齐家丶治国丶平天下你是一件没有做,现在做也不晚!”
这两个冤大头正是张三郎和霍休,铁鞋大盗在孟河失踪之后,霍休就带着张恨别离开了花家,在中原大地上四处游历,现如今张三郎已经长成了十八岁的翩翩少年郎。
对于张三郎来说,这十八年只能算是修身,从狮子头身上学到了山里人的踏实与责任,从天山童姥那里学到了童子先天功和六脉神剑,从玉皇大帝那里学到了各种超乎想象的知识,又跟着夫子游历中原大大的长了见识。
读万卷书丶行万里路,现如今的张三郎就像是一把出鞘的利剑,随时准备向世界展露锋芒。
不知不觉之间,马车已经行至朱雀门,兵丁们瞬间围了上来,拦住了马车的去路。
其中一个带头的兵丁说道:“车里装的什么,停下来例行检查。”
他们当然不是真的闲着没事干要检查,一般的土财主为了自己的面子一定会在这个时候送上大把的钱财,拿了钱财自然就不需要检查了。
张三郎对着兵丁们微微一笑,“车里的人脾气大得很,咱们还是不要惹他了吧。”
远了只看得出来是个年轻的土包子,离得近了,兵丁们才感觉到张三郎的不一般,所谓物华天宝丶人杰地灵,穷山恶水的乡下哪里出得了如此不凡的年轻人。
只是一种感觉,就好像这个年轻人站在哪里都是鹤立鸡群一般,可真要说哪里不凡,年轻人的衣服料子也就一般,身上也没挂什么值钱的货色,既不像腰缠万贯的达官贵人那样富贵,也不像身佩长剑的武林侠客那样冷酷,而且看他刚才东张西望的样子,应该没来过京城,那就不会有什么惹不起的背景了。
当了这么多年的门禁,从没有被人吓退过的道理,好歹这里是天子脚下,你一个外乡人再了不起也得给咱们兄弟添足了酒钱。
带头的兵丁道:“这位小哥,实在是例行检查!”
张三郎笑着点了点头,表示他相当理解对方的苦衷,夫子在车里忽然起哄道:“阿牛啊!还不快点赶路,耽误了老爷我逛窑子,少不得给你几鞭子!”
兵丁们一听,好嘛!真是个蛮横而又没见识的乡下土财主,还以为京城是你们家炕头呢!就这德性,进了青楼也得被轰出来!京城的小娘可不是乡下的窑姐。
还有啊,这穷小子看着挺精神,怎么叫什么阿猫阿狗的,真是糟蹋了一副好皮囊!
夫子真是唯恐天下不乱,几句话就把他们变成了不宰白不宰的冤大头。
张三郎苦笑道:“几位大哥,阿牛从小摔断了一条腿,还请几位大哥扶我一扶。”
兵丁们一想,这土财主也真是抠门,找个摔断腿的来驾车,腿脚好的怕是都被他赶去犁地了,他奶奶的!这次不敲你个几十两,绝对不让你进这个门!
那个带头的兵丁朝左右吩咐一声,“你们去帮这位小哥一把。”
两个小兵不情不愿的过去了,他们力气不小,但是辈分小,看城门不比上战场,靠的是论资排辈,总不能让那些看着小鬼们穿开裆裤满大街跑的“老人”,反而被小鬼们骑在头上拉屎撒尿。
两人走了个去,一人架起了张三郎一条胳膊,就准备拖死猪一样往地上拖,本来每次敲诈到的酒钱就数他们俩最少,现在还要过来扶这个瘸腿的土包子,不一脚把你蹬下来就算对得起你了。
“你们两个没吃饭还是怎么着!”老兵油子不高兴了,搬个瘸子还拖拖拉拉,以为是给地主家犁地呢!
小兵也不乐意了,谁知道一个瘸子会这么沉,他俩累的胳膊都快断了,还是搬不动他。
“闪开闪开,你们两个废柴,让我来!”老兵油子里面一个身高力壮的看不下去了,分开两个小兵,一手抓住了张三郎的前襟。
“起!”张三郎纹丝未动。
怪事!想当年在战场上,单手能扛起一匹马来,现如今怎么连个瘸子都扛不动了!
他两手抱住了张三郎的腰,如同抱一只朱门前的石狮子,“起!”这回是用上蛮劲了,脸红脖子粗丶手臂上也是青筋暴起,可张三郎依旧纹丝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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