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派出所出来,小敬因受不了别人异样的眼光,内心激烈地斗争了半天,当晚就把行李打包。范蓉站在一边发愣,忍不住问:“你干啥子?”
“还不是被你给害的!现在别人整天都在拿你的事寻开心,我再在这里住下去总有一天会郁闷死的,我离这里离得越快对我越好,你走不走随你,最好别跟我走。”
“你疯啦?我有做过什么事,你怎么把所有的罪过都推给我,我好欺负是吗?”范蓉眼眶发红,“我虽然闲赋在家,但这都是结婚时你对我家人保证过的,说什么女人只要照顾好家里就行了,挣钱是男人的事。现在是你钱没挣几个,说的话比毒蛇还伤人,你养不起老婆还讽刺自己的老婆,你这没良心的东西,我的青春全部耗在你身上了,现在到了花枯叶黄的年龄,你想甩了是吧?啊!”范蓉唾沫横飞,越说越激动,嘴巴离小敬的眼睛只差一毫米,“好!你走你的,我这就去上吊!”范蓉一不做二不休,顺手拉条棉毛裤往挂衣服的细铁棍上抛,一只裤脚很快绕过细棍与手里的这只会合,她以最快的速度打好结,往脖子上一套,嫌长又把结往上打,眼睛时不时瞟一眼小敬。哪知呆头老公只管自己整行李,浑然不知她耍的苦肉计。“看来来假的没戏,只有来一回真的才能引起他的注意!”范蓉心里想着得使出泼辣劲,她双脚离地,脖子被卡住呀呀呀嗷嗷大叫,小敬回头一看,吓得握在手上的手机松落下地,机屏砸在地上碎成菊花。小敬将她往上一顶,脱离吊绳抱上床,还未从惊吓中缓过神来的他喘着粗气说:“你想干吗?啊!你说呀?”头朝一侧让自己镇定下来,“你是女王?一句话也说不得是不是?好的不学,竟学愚蠢的女人惯使的一哭二闹三上吊。求求你了,别在吓唬人,我如果再晚几分钟,说不定你真的死了,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你看脖子上勒出这么深的一条痕迹——”小敬看见门口已经站了一些被喊叫声吸引过来的邻居,停住不说了。
范蓉呛着咳嗽,手不停的摸脖子,摇头晃脑,咿咿呀呀不知喊啥。几分钟后,神智略微清醒过来,冲着小敬说:“谁要你碰我?我不要你管!我还是要去死!”说着往上去故伎重演,站在门外的小孩龇牙咧嘴地捧着嘴巴笑,好面子的小敬一怒之下把门重重地一摔,门砰地一声关住,“啊呦,把我的拖鞋夹住了。”外面的一个小孩说。小敬把她按在床上,一改刚才的酸言冷语,温和地说:“别闹了,好不好?你精力旺盛也别瞎使劲,把东西整一整,明天去我工地附近的地方另找住处。”
“你不是说叫我最好别跟你走吗?”
“那是气话!气话不算话。快点整东西了,那双鞋子不要了吧。”小敬指着一双硬生生长出眼睛的毛线鞋。
“那双鞋是我为你勾的第一双鞋,年数确实不少了,你想扔就扔了吧。”
小敬怔了一下,老婆的一句平常话,他突然感到鼻酸眼热。范蓉为人处事张扬惯了,别人对她的品行一直没好感,唯有轻视。日积月累,他也被别人的感觉同化。虽然明知她轻浮不厚重,但也离不开她。她在生活上给予他稍微的照顾,他就感到满足。对她坏名声的传言他也痛苦,只能听天由命。这一刻,他很想抽外头的那些大嘴巴子,整天捕风捉影的嚼舌根,害得他们夫妻险些分手。穷人家出生的他从小就缺少温暖,一双手工勾的鞋子此时的能量得到最大程度的爆发,他拿起鞋子拍掉上面的灰,装进衣包里。“它见证了我们的生活,我还要它继续做我们生活里的粘合剂,”他人生第一次像个浪漫的少年闪过去把老婆揽进怀里,“是不是,老婆?”
这边大美拉着老公回家的路上碰见熟人。
“你们手拉手的干啥,摸到头彩啦?”那人问。
“摸个屁!没遭人讹已经很好了。”大美气喘吁吁地说。
“从哪里回来?怎么急成这样?”那人走近看到两人的脸色才惊异到。
“派出所。”大壮说。
“上派出所准没好事——”那人脱口而出说出上半句,想起正有人在传大壮强奸女人这件事,感觉不对立即把下半句吞回去,挠挠头皮,好像后悔刚才的出言不逊。
大美撇了他一眼,“这些管闲事的又有事可干了,唉!”事情虽然已经证明被陷害,可是现在她没感到拨云见日,反而看到一场暴风雨像她袭来。当她想讲清楚事情的真相时,那人溜走了,“如果世上没有风言风语、没有像恋膻秽吸人血的苍蝇蚊子一样讨厌的好事人那该多好啊!”这是受尽各种折磨的她的一个由衷的企望。
大美回到家里,提前得到消息的邻居结伴靠过来,半关心半好奇地问:“弄好了吗?大壮应该没问题吧?”
“碰上鸡,你是有理说不清。她会想法子赖上你的,你只能逃到她找不到你的地方。”
“我听住在那女人家旁边的人说那女人的老公很少在家,野惯了。大壮刚好落入她的圈套,她不赚你一把,会肯啊!”
大美在自家门口连嘴都插不上。本来已经没事了,给这些人七嘴八舌的又说成事了,她也不顾平日里的友情,咆哮般地吼道:“你们不知道实际情况不要在这里乱讲了好吗?在派出所里那女的承认是她诬蔑大壮的,现在已经还他清白了。”
“这事本来就是她无中生有的,那个女人乱造谣,不信你们可以去派出所去问。”大壮急着为自己撇清。
“没事最好了,我门当然相信你!”围观的人尴尬地笑笑,个个摸鼻子摸嘴的走了,一股气给堵在胸口提不上来。
大美看着这些闲妇们的嘴脸,恨得手心痒痒的,双脚不听使唤地自动追上去。有几个头贴头走着的正在说:“那女的没事会造那样的谣啊,哦?大壮老婆凶得要命,算了算了,不关我们的事。”大美停住脚步,想想不明真相的外人各种各样的理解其实也站的住脚。这事虽然已解决,她总感到头上依然压着一块大石头。
她在厂理上班,车间的工友和组长居然当她的面议论此事。
“大美这么能干的女人,嫁了这么个懒虫,亏吃的不是一般的大。我说大美,你就真的舍不得跟他离婚吗?离了对你只有好处,我都替你愤怒了!”有一个年龄与她差不多的人说。
“这件事已还他清白,能挨就再挨些日子吧。离婚了我是自由了,女儿没人带。”
“这个你有什么好愁的。楼下有个34岁没结过婚的机修工,找对象零条件,不谈长相收入,有无小孩均可,只要有女人愿意跟他一起生活就行了。我帮你牵牵线不?”一个小姑娘嘻嘻哈哈地闹着。
“你这小妞年龄也不小了,还是先给自己找个对象吧。”大美难得用这么轻快的语气说话。
“美儿,我是真的心疼你。这次那个女的被迫才承认诬陷人。大壮整天游荡在街头,下次再遇到一个就没这么幸运了。你这辈子等不到浪子回头这一天了,我劝你还是离掉吧?你真的不要再倔了,仿佛离开大壮就活不下去似的。一个男人养不了妻儿,还要给妻儿添加心理上的负担。唉,说多了你会不高兴,还是你自己选择吧?我以后闭嘴了。”还是那个年龄跟她差不多的人说。
大美就在厂里人当面劝,背后怪的的日子下干活。
有一天,她走在厂区里洁白平整的石板路上,突然感到天地轮回旋转,心脏怦怦速跳。她乱抓身边物,扒汽车后箱盖上,光溜溜地后箱盖阻止不了她下滑的手,瘫在地上等待天地静止。
“真的受不了了,”她在跟自己说,“如果还有来生非来不可,我一定要让自己在娘胎里流产,不让自己活下来,活着真的是受罪,一辈子的人生竟要遭受两辈子的罪,活不起!”她对身边人越来越敏感,只要别人看她一眼,她就觉得对方了解她的所有底细。她觉得无论在谁面前,自己总低人一等,自己身上有无数的丑事可以供人当笑话谈,不幸的人跟她一比,幸福度会大增。最无能的人也能攻击她、挖苦她,不给她任何反驳的余地。她感到大地茫茫,没有属于她的一片清静地。
她焦虑至极,惶惶不可终日!
经过几天痛苦的挣扎,大美横下决心,哪怕全家人饿死她也不要再在这个地方呆下去了,她辞掉这份全家人赖以生存的工作,经哥哥帮忙举家搬迁到没人认识的小镇,她的焦虑情绪依然无法镇定下来,稍一紧张就无法站立,婆婆只能去进些鞋袜拿到地摊上去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