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二刻,赵家人刚刚吃过晚饭。舒残颚疈
赵有全在室内边饮茶,边摆弄他的金银器。这是除了赚钱之外,他唯一的嗜好。
王巧珍则无法让自己安静下来,心悬着,片刻不宁。
她拖着青色长裙,在地上踱步,来来去去无数次,裙摆摩擦地面发出沙沙的响动。
“你能不能安静点?”赵有全在外间里喊。
王巧珍听了,只得坐下来。不一时又站起,重新踱起步来。
“老爷,”她终于忍受不住,走到赵有全身旁,“儿子已经跪了三个时辰了。我看算了吧!”
“算了?那怎么行!”赵有全用细绒布对着一只小金佛细细擦拭。
“那总得让他吃饭呐!”
“犯了错还想吃饭?饿着!”
“你——”王巧珍不悦,转过脸去,不再看赵有全。
见王巧珍动气,赵有全叹了口气,放下小金佛,道:“你只道他跪着难受,怎不道他任性妄为,影响了我的计划?”
“你怎知就影响了?说不定一切太平,没人注意这件事。”
赵有全听了,仔细想了想,“你说的也有道理,想来苏家不会在意这等小事。”
“可不是么!庸人自扰!”王巧珍睨他一眼。
“这计划对咱家太重要,我才会如此小心,怕出什么叉子。”
“如今亲也成了,门也拜了,你的计划是不是也该——”
“你当我不急?明儿我就去,东西先备好。”
“早备好啦!”王巧珍道。
正说着,刘一梅来了。
“一梅陪姐姐说说话儿。”
王巧珍将她拉到内室,道:“你来的正好,陪老爷说着,我出去下。”
“姐姐何事?”
“博宣跪了几个时辰了,从晌午到现在一直饿着,老爷就是不松口。我去送些饭与他,你不可告诉老爷。”
说着王巧珍就要走。被刘一梅拉住。
“姐姐就别劳动了,让一梅去吧。”
王巧珍想了想,“也好,你去送饭。我再劝劝老爷。”
刘一梅别了王巧珍,提了灯,去厨下盛了些食物羹汤,装在食盒中,拎着往厅堂走去。
时辰已晚,薄云掩匿了星光,夜浓黑而无声无息,只有树枝随夜风轻摇,婆娑如同夜歌。
刘一梅站在门前,手抚了抚发髻,并无凌乱,方轻叩两声。内无人应,便推门走了进去。
堂上黑漆漆静悄悄的,原本跪着的地方,竟空空无人。刘一梅将食盒放在地上,提高灯盏仔细照向堂上每一个角落,忽听得屏风后面有轻微的酣声,走过去一瞧,太师椅上,赵家大少爷正睡得香。
接着发现角落里有三名小厮,背靠背手绑着手坐在地上,相互依靠着。走近一看,竟也是睡着的。
看那绑绳松松垂着,便知是小厮和大少爷合谋骗老爷的把戏。
刘一梅走过去,将那几个小厮各踢一脚。几人吃痛惊醒,但见闪烁不定的烛影之下,一张雪白冰冷的脸,脸上红唇突兀,发上珠钗轻摇,心道撞鬼了,皆不约而同地大叫一声。
刘一梅僵着一张脸说,“这里没你们事了,出去吧。”
小厮这才看清楚了,那“女鬼”原来是刘姨娘,吓飞的魂儿才归了窍。听得说可以走了,只道老爷传下的命令,心花怒放,拆了绳子跑出厅堂。
赵博宣兀自睡着。
刘一梅倚坐在他旁边,提着灯,静静地看着他,既不动,也不说话。如果不是那双似痴非痴,似怨非怨的眼睛间或流露出的光泽,她倒真如女鬼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