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宝元年注定是一个多事之秋,端午节前夕,驿卒从东北传回了有关静和公主和亲契丹的消息,不过是一个震骇异常的坏消息:
在土护真河下游西岸平原,后世的内蒙古赤峰市东南面,静和公主的和亲队伍遭到反对和亲的契丹保守贵族部落联军的突然袭击。
此役,静和公主失踪,护送公主的松漠营近三千禁军全军覆灭,主将陈清身首异处。中使袁孝,以及契丹求亲使团中的阿隆勒和李居柏等人被俘回契丹汗帐,阻午可汗也遭到了保守贵族们的软禁。
契丹保守贵族竟然采取这种极端的手法阻止和亲。
惊闻噩耗,皇帝震惊,长安震惊,大唐震惊。
接下来的几天,消息逐步得到确认。
各方消息汇总后,大唐朝野一片哗然。
……
契丹保守贵族勾结了契丹汗帐右杀大将泥礼,不但出动一万骑兵围歼了松漠营,而且还集结好了近十万骑兵,并暗中联络了南面的奚族和东北面的黑水靺鞨。
这一次,他们已然全盘策划就绪,准备跟唐朝干一票大的。
奚跟契丹同是源出鲜卑宇文部的一支,奚与契丹语言相通、文化和生活习俗相近,是同族异部患难与共的兄弟关系,一旦唐与契丹发生战争,奚人加入契丹阵营几乎是必然的。
而黑水靺鞨素来对唐支持由同族的粟末靺鞨创建的渤海国心怀不满,且所部多次被渤海国攻击。
黑水部酋长倪属利吉的牙帐已经被渤海国由伯力城逼退到室韦人的地域,连黑龙江入海口庙尔城和库页岛都丢掉了,但摄于渤海国强大的军事实力,倪属利吉却一直不敢举兵反攻,十分憋屈。
此次黑水靺鞨便想趁唐朝大军在西北鏖战吐蕃和大食,无暇东顾的机会,想借助奚和契丹的力量,兵临长白山下。
倪属利吉同时联合半岛上的新罗,商定两军南北对进,一举占领渤海文王大钦茂的敖东城。
新罗在渤海武王大武艺时期,被渤海国占去了鸭绿江东南的大片土地,新罗国景德王金宪英做梦都想着重新夺回这片丰肥的土地,但他同样深深惧怕渤海国强大的军力。
虽然唐玄宗在怀柔渤海王国的同时,将大同江以南的空地赐予新罗,广其疆土,以平衡“海东盛国”渤海日益壮大的实力,但新罗依旧不是强大渤海的对手。
所以,即使如今渤海国铁血好战的武王大武艺已死,但与实力较弱的黑水靺鞨联合攻击文王大钦茂治下政通人和的渤海国,金宪英平时借他两胆,也是不敢去干这事的。
但金宪英得知奚和契丹的加入后,立即觉得有机可趁:
渤海国虽强,但终究难敌勇猛善战的契丹骠骑,金宪英当下也就同意与黑水靺鞨结成同盟。
渤海国王大钦茂闻讯后,也有点着忙,尽管他丝毫不惧黑水部和新罗这两个小“跳骚”,但他颇为担心契丹和奚族骑兵的攻击。
所以大钦茂在遣使通告唐朝的同时,也联络与渤海国一直保持着同盟关系的日本,准备在北面对战黑水军的同时,派遣一支偏师集结于南海府,随时南下,与日本海陆夹击新罗,同日本一起将新罗给瓜分了。
奈良时代的日本则在仰慕大唐的同时,也一直在窥视亚洲大陆博大宽广的山川河泽,圣武天皇有想在大陆浑水摸鱼的念头,这个天赐良机他焉能放过。
干啊,干他娘的,圣武天皇立即下令集中全国战船,兵马数万,准备登陆新罗。
八十年前的白江口之战让日本蒙羞,日本想在新罗身上找回那失去的尊严。
唐与契丹、奚、黑水靺鞨之间的大规模战争一触即发,新罗、渤海、日本各怀算盘,东北一下子变成一个马蜂窝,大战欲来风满楼。
自隋炀帝三征高句丽以来,中原的隋唐王朝在东北战场一向是败多胜少,前前后后总共损失了一百多万军队。光武则天同渤海的天门岭战役中,就一次性被渤海歼灭二十万军队,隋朝更是因为在东北战场的惨重伤亡而惹得中原群雄并起,最终连国家都亡了。
而今东北各国势力蠢蠢欲动,其一发而动全身,情势堪忧。
李琅为回归中原所推动的,偏离原有历史方向的,提前四年进行的和亲契丹之旅终于扇动了“蝴蝶的翅膀”,诱引起了意料不到的连锁反应。
如果和亲在四年后进行,那时或许阻午可汗已经收拾了保守贵族,和亲会得以顺利进行,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
似乎,李琅正是始作俑者。
李琅的回归计划在无意中造就了这场战争。
虽然这场东北大混战的爆发,事实上存在着一个很大的疑问:泥礼是怎么倒向保守贵族的?
不过,这种事情的发生是偶然,也是必然。
内因是东北各族长期积压的矛盾和仇恨,和亲只是外因。
内因才是决定因素。
这就好像如果没有唐王朝**透顶,统治者罔顾民生,引得民怨沸腾,那么,即使有十个黄巢,也不可能带领百姓造反一样。
再者说,东北战乱也好。不破不立,打破一个旧世界,才能创造一个新世界。
战争不一定都是坏事情,有时候,战争是必须的。
战争和科技是推动着人类社会进步的两个最重要的因素。
不过,唐朝统治者显然不希望东北乱起来,也许皇帝在唐军主力云集于西北的特殊时期,会自认倒霉地终止和亲,并想方设法说服各方不要动武,维持东北现状。
只有“维稳”,才能不动摇既得利益集团的利益和统治。
……
“驾……驾……”
驿道上,一匹健马四蹄翻飞,尘土卷扬。李琅在策马疾驰。
自从得到东北即将战乱的消息,李琅便立即从长安出发,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前往东北。
大战在即,兵荒马乱,父母小妹和清江村村民的归途必然会受到极大的影响,甚至可能发生不可测的意外。
李琅必须停止那种悠闲的说书生活,前去迎接父母小妹归唐。
李琅出了幽州长城,甩下燕山山脉,立马北望,就可以看到大兴安岭南端的余脉。余脉东边,是辽阔的东北平原,平原一直延展到长白山西麓,这是铁骑碰撞的最佳战场。
余脉南边,便是土护真河下游,即后世的老哈河下游,这里有奚王牙帐。
土护真河上游,即黄水、饶乐水北岸,便是契丹汗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