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如天仙的杨玉环,身材前凸后翘,廊腰缦回,丰腴有度,根本就不胖。眼前这个丽人身材也是如此。
“奴家雪棠见过诸位才子。”
丽人侧身微微欠身福礼,声音清悦如黄莺。
大堂上立即响起一片轰然回礼声和叫好声,响彻屋宇。
杨承晖的叫好声尤为响亮,神情激动,倾慕之情溢于言表。
丽人身后站着一位面罩黑纱,丝带飘飘的长袍宽袖女子。女子右手反转靠背持剑,剑柄挂有红色剑穗。这位女子应该就是雪棠的同门师妹颜十娘。
……
在靠近贵客区域的圈椅上坐着的一个青年文士此刻突然站起身来,神色跟杨承晖一样激动,他大声叫道:“雪棠天姿国色,可否有才子愿意为雪棠赋诗,诗文上佳者某赏彩头银二十两。”
文士面露傲倨神态,上着圆领鸾带襕袍,下穿乌皮**靴,一个青色鱼袋挂在腰间,派头极像一位已经入仕的权贵公子。
“兵部尚书、左相牛仙客牛相爷的三公子牛延,官居右威卫长史。”
杨承晖冷笑着,话中带有隐隐的醋意,
“不学无术的纨绔,一直在妄图追求雪棠。”
李琅没有理会杨承晖夹带着醋意自说自话,他的兴趣被二十两银子吸引住了。
二十两银子在豪门贵胄眼中似乎并不算多,但对于大部分唐朝百姓、普通官绅来说,已是一大笔横财。
二十两白银,就是100石大米,就是两万多枚开元通宝,就是重达128斤以上的一大袋铜钱。
铜臭逼人,高额彩头银一经报出,李琅虽然才华有限但也不禁怦然心动,他可不管什么纨绔不纨绔,他正愁找不到赚钱的门路,这个凭空出现的赚钱机会一定要尝试一番。
在真金白银的夺人光芒面前,一个人往往会失去自知之明。
为了捞银子,李琅当下匆忙在脑中酝酿起诗句来,同时暗暗祈祷李白,杜甫这些大诗人千万别在现场。
貌似李白就是在天宝元年进入长安城的,杜甫应该还在东都洛阳。
山中无老虎,猴子才能称霸王。
岂料还没等李琅思虑完毕,牛延又接着道:
“某不才,有心抛砖引玉,先行作诗一首,敬献雪棠。”
感情这位牛公子并不是真的想要众人为雪棠献诗,而是刻意借此场合公然讨好雪棠,诗文早就想好了。
拱桥的平台上,雪棠盈盈玉立,在明亮的光影下形成柔和匀称的曲线,玲珑丰满的身段,于柔媚中另有一种长期练舞的刚健婀娜,白嫩娇颜更是缀上了一丝蕊红。
最是那一抹的蕊红,不胜凉风的娇羞。
牛延瞧在眼中,心神荡漾,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即刻漫声吟道:
“嫩似金脂飏似烟,静婉浑欲拥红莲。羽衣缥缈拂尘器,猎猎丹华品未阑。”
牛延诗作一出,大堂上便响起一片稀疏的叫好声。
杨承晖“啪”地纸扇一收,低声嘟囔道:
“一群阿谀小人,平淡无奇,言之无物的诗文也能叫好。”
李琅也觉得此诗索然无味,并无出彩之处。
牛延此诗虽将雪棠喻作“静婉红莲”,但诗意散漫无神,且“丹华”之语适合芙蓉牡丹,用以彰显高贵,却不太适合清洁莲花,语境前后矛盾。
“飘渺”更不应该用于活色生香的美女,“飘渺”使得近在眼前的美人,让人顿生隔离之感。
不过,话又说回来,凭心而论,意境还是有一点的。
“牛公子大才,奴家蒲柳之姿,当不得公子缪赞,在此谢过。”
雪棠淡雅微笑,显然并未因诗动容。
对于权贵公子无端打搅既定的剑舞表演,她似乎也是无可奈何。权贵高门公子的风骚行为本就不是她一个教坊舞女能够随意拂逆的,只能任其而为。
李琅见杨承晖面带不忿,口气酸溜溜的,不禁笑道:
“杨兄一表人才,气度洒脱,想必才华横溢,何不趁机作出一首传世名篇,在雪棠面前出彩,既讨得美人欢心,又能狠狠地压一压那牛家纨绔高调讨好美人的气焰。”
“小弟才疏学浅,恐拙作污人耳目。”
杨承晖立即涨红了脸。
品论别人的诗文时,可以随意批驳,但真轮到自己作诗时,就没那么简单了。
此时大堂上又有两人吟出两首诗文来,不过可能是着实平庸,众人闻后不但没有叫好声,反而发出阵阵嘘声。
“子允无需自谦,天郎言之有理,愚兄也想恭候佳作。”
岑参眼睛微眨,促狭地笑着鼓励道。
杨承晖原本无心作诗,但见身旁两人一齐怂恿,再加上他一向跟牛延不对眼,不想任由牛延出风头。
年轻人终究气盛,杨承晖好强心一起,沉思片刻,便站起身来,把折叠起来的扇子又猛然一展,动作潇洒流畅,随即朗声道:
“有幸适逢其会,某也愿意特地作上一首拙诗进献雪棠,表诚挚倾慕之意。”
牛延一看,正是自己的情敌。纨绔也有圈子,杨承晖可不是他圈子里的人,牛延当下冷笑道:
“原来是文采风流的杨公子,早就听闻杨公子才名动京师,诗文必定冠绝当场,请吧,大家请静一静,一同洗耳恭听杨公子的旷世大作,长长学问。”
杨承晖被牛延一顿冷嘲热讽,气愤之下只得硬着头皮吟道:
“头上玉钗双翠摇,花落瑶坛腰身袅。香檀细画侵桃脸,色艳聚蝶枝犹颤。”。
李琅听后,个人觉得,杨承晖这首诗跟牛延的诗半斤八两,差别不大,几乎是在堆砌华丽辞藻。
好诗并不需要用词华丽,而是要善用对比,隐喻,恰如其分地描绘所诗事物特色。
而且也不必直接赞美。就好像作画描绘“深山古寺”时,不必直接画出古寺来,甚至连寺庙的庙檐也不必画出,而只需画上一个在山涧中打水的和尚即可。让人们由此及彼,方为上乘。
雪棠的独特之美在于长期练舞所形成那种刚健婀娜,如果把这一点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也许不失为一首好诗。
另外,诗中要包含诗人的感情,或借诗咏志,或幽怜身世,或抒发豪情……
牛延和杨承晖两人的诗中只顾用华丽词语描绘美人的花容玉貌,既不恰当,也看不出多少真挚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