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看着文心颇有些热切。这眼神令文心微微地不安,又微微期待着。这么多天以来,第五虽然自己不露面,但始终记挂着她,找了无数的同事朋友前来问候,某些时候病房里很有门庭若市的味道,搞得其他房间的病友还以为她是什么大人物或大人物的亲朋。
现在春节结束了,正主终于露面了。
他会对自己说些什么?文心禁不住暗暗地揣度。病房里还有其他的病友,要是他当着众人的面说些惊人之语,她该如何应对呢?不知为什么,文心心里一直敲着小鼓,想来想去没想出个妥善的法子。这在以前还是没有过的。她根本没有想过,第五甚至还没有正面向她表白过呢。
第五首先向辛晴问好,并且客气地问:“我来会不会影响伯母和文心的休息?”
辛晴说:“怎么会?你来得正好,我整天在这儿守着,寸步不敢离开,正要找个人来换换手,好出去透口气。”随后识趣地离开了。
这下只剩下第五和文心了,两人四目相对,一触即收,都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
“文心,这几天好些了没?”
“嗯,好多了。”
“今天外边儿天气不错,你能出去走走么?”
“腿脚绑成这样,还不方便呢。”
“哦,真是可惜了。”
“谢谢你来看我。”
“谢什么,早该来了。”
几句话说得白开水似的,硬是弄得有点儿生分。文心甚至想,如果把这几句话换成甄嬛体,就跟后宫中那些嫔妃之间虚伪的对白一样。
“文心,这些天可大好了?”
“嗯,极好。”
“今个儿的天看着还好,可能出去散散心?”
“腿脚还不利落,怕是不成了。”
“哦,真真可惜了。”
“谢谢你记挂着我。”
“谢什么,早该来了。”
总之,有些怪怪的感觉。
第五在床边落座以后,文心才注意到他今天是空手来的。平常他的同事朋友来还带着些小礼物,他自己来反而是身无长物。文心虽然不在意这些物质的、表面的东西,但心里面到底有些空落落的。而且,她有些弄不明白了,这第五到底是要干什么?
第五坐下后,那股子赖皮坏蛋劲又回来了:“文心,这些天我太忙了,没能来看你,希望你大人大量,别怪罪。”
“别把我说得跟老佛爷似的。”
“我还真指望你了,老佛爷。”
文心不明就里,“你指望我什么?”话刚说完,忽然又想难道第五这家伙准备了什么惊喜不成,搞得神神秘秘的。她用眼角余光往门口扫了扫,只怕下一刻什么人就吹吹打打地跑进来,轰动整个病房。
第五不好意思地说:“咳,咳,那个,说起来我有点儿过分,但这周围我只有你一个朋友,眼下又是急用,所以不得不跟你开这个口。”
“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我想向你借五千块钱。”
文心愣住。倒不是说五千块钱是多大的数目,但是她千想万想没有想到第五专门跑来就是向她借钱来的。
第五见文心不开口,顿时转过口风:“其实我知道自己有些突然了,没事儿,这么多钱一时半刻就要跟你借,实在叫你为难。我另想办法算了!”
“我借你!”文心说。
第五眨了眨眼,有些不相信:“你说什么?”
“我说我借给你。”
第五长舒一口气:“文心,亏得是你这尊善解人意的老佛爷,换作是别的女孩子不定把我想成什么骗子。”
“为了防骗子失去一个朋友不值得。”
“咦,你不怕我拿了钱跑路?或者借了一次又一次?”
文心笑:“你会吗?我也麻烦过你不少次了,就算你拿钱跑路,我也不亏的。当然,我也不是什么有钱人,所以我有原则的。朋友来借,尽我所能,借不了我会直说,能借自然就借。不过借了不还,下次就不会再借了。”
第五抽抽鼻子,很有些感慨:“文心,我简直太感动了,能有你这么个红颜知己。我们俩算是英雄所见略同了,总之你放心,这钱我会尽快还你的。”
文心有些黯然,“红颜知己。”岂不说明第五对自己的定位不过是朋友而已。哎,自己先前自作多情、忐忑不安的到底是因为什么来着?她低头掩饰着不自在,从包里掏出一张银行卡递给第五:“你拿去吧,我用短信把密码发给你好了。”
第五没注意到文心的神情变化,急急地拿过卡,又谢了一次:“你真是帮了大忙,回头一定好好谢你。今天忙,我就不多留了。你好好休养,争取早点儿出来啊。就这样,拜拜!”
文心又好气又好笑。什么叫“争取早点儿出来”,真是急晕了头把职业毛病顺口就带出来了,说得她好像等待劳教改善的犯人。
辛晴回来的时候,第五早走了。文心的床上也空着。旁边的病友告诉辛晴,文心在那个经常来看她的女孩子的帮助下,去洗手间了。辛晴知道是千红,也就不着急了。正准备去洗手间找她们,病友神神秘秘地凑上来。
“我说妹子啊,你可得小心点儿你女儿。”
“哦,怎么了?”
病友八万分关心地说:“我看你和你女儿都是好人家出来的,最要小心别被社会上那些不良人士给骗了。骗骗财都是小事啦,把人都给骗掉就亏大发了。”
辛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仔细一问,这下子病房里三四个病友七嘴八舌、你一句我一句地把第五借钱的经过说了一遍。
一个病友说:“那小子啊一看就流里流气的,把你家女儿骗得迷迷糊糊,根本靠不住。我们几个外人不好说话,你女儿又很坚定,你这个当妈妈的得用点儿心才行。”
另一个接上说:“你得先问问你女儿,说是借五千块,整张卡都给人家了,不知道里面有多少钱,要是万儿八千的也就算了,万一有个几万十几万的,那不都肉包子打狗了——有去无回!”
“还有呢,哪有人来看病人空着手来的?这个人对你女儿根本没有意思,他完全就是来骗钱的。看你女儿的样子,一点儿都没发现呢,不知道他们进展到什么程度了,你得想想法子把那小子找回来啊,有些事男的不清不楚的没关系,女的糊里糊涂会出大事啊!”
几个阿姨级病友不知是真的关怀备至,还是唯恐天下不乱,夸张其词,危言耸听的,把辛晴说得苦笑不得,赶紧道了声谢逃出来。
她直奔洗手间,正好在门口堵住了女儿和千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