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风当真与秦珂义结金兰,就在那晚的夜空下,对着朗朗明月,苏四乃是他们的见证人。然而,时隔多年之后,每当秦珂想起当时的种种,那夜的月色总是格外的凄迷。
秦珂还记得,当时她想要自己回家。可是利风和苏四坚决不同意。于是两个男人,一左一右,三条细长的身影倒影在柳原城光洁崭新的街道上。
对了,这时候,秦珂的记忆里,柳原乡已经成了柳原城,不折不扣的帝都。市井繁华,百姓乐业。一切都在那团欣欣向荣的泡沫里慢慢发酵着。
也就在他们漫步于月夜街头的时候,西部地区因不堪苛捐杂税的压迫,而爆发了一次声势浩大的清军侧运动。
事后,秦珂总结,这就是**裸的农民起义。
农民起义的消息是半个月后传入柳原的。
街市上人头攒动,人们纷纷议论着这早就该来,却又仿佛永远都不是时候的一声怒吼。
秦珂本能的感到一股阴邪刺骨的寒风,从西北缓缓汇聚而来。
“要变天了吗?”她缓缓抬起头。
“这春初,最是容易起风的!”小灵仙晃着脑袋。
“葛平可有消息?”
小灵仙眸子暗淡:“只怕要为罪臣谋反也不是那么容易。”
秦珂却扭头去看她:“这场起义到来的甚是时候。”
小灵仙眨眨眼。
“若是你的兵书能发挥作用,凌舞定然可以利用这个时机来为你说话。”
小灵仙叹了口气:“山河社稷哪里像你说的那么容易,若是兵败垂成。又当如何?”
秦珂陷入沉默,小灵仙说的对。陛下多年来被权臣挟持,虽然政局看似稳定,但各地早有反心。想那项婴选择自己的女人都要看人眼色,难怪百姓难以归附。
两人不再说话,息壤的街头,小贩的叫卖声淹没了一切。
正待二人准备往回走,却见阿德隔着人群朝她们招手。
“你怎么来了!”秦珂拉着小灵仙穿过涌动的人流。
阿德脸色却难看的很:“姑娘。阿庆被邱老爷绑走了!”
秦珂顿时一惊:“什么时候?”
“就在刚才,邱家的人来茶园绑人,伙计们和他们理论,伤了三人。”
秦珂眯起眸子,好个老狐狸,定是听说猫是阿庆放的,便赶着来报复了。
“我给了他面子。他到矫情起来了!”秦珂转向阿德:“给我备好车马,咱们这就去会会那老狐狸!”
小灵仙说什么也要跟着去,秦珂一横心:“罢了,左右咱们才是一条心。”
阿德驾车而来,人们纷纷让路。这可是紫金帷幔的宫车,柳原城里没有几个人能坐得。
来到邱家,那邱之堂正坐在院子里品茶。
见到秦珂和小灵仙他也不惊讶。只是诡秘一笑,淡淡道:“三姑娘有事吗?来的如此匆忙。”
秦珂笑了笑,也不问安,只踏着步子径直走了进去。
“柳树发芽了,我便想着带我妹子出来走走。”
小灵仙也做了个莞尔一笑的模样:“春光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说的是,只是好不了多久了。”秦珂将眼睛一斜,直打的邱之堂脖颈一凉。
“你踏你的春,来我邱家做甚?”
秦珂笑道:“外面春光好,里面却破败。邱家怕是气数已尽!”
她此言一出。那邱之堂顿时站起身来:“放肆!来人!把她们给我打出去!”
秦珂却展颜一笑,将手中铜牌一晃:“咱们可都是皇后殿下的人。”
邱之堂顿时一惊:“你……”
“是谁说我们是同僚?是谁说咱们坐上了同一艘船?可又是谁绑了我的人!”秦珂杏眼圆睁,竟无一丝惧色。
那秦珂自御前奉茶,便已不可同日而语。虽然并未见有何大的作为,但皇后殿下好似特别厚待她,这更使得大家对她特别礼遇,不敢怠慢。
邱之堂敛了神色,淡然道:“老夫绑了谁?姑娘会不会搞错了!”
秦珂知道他不肯轻易就范。便朝小灵仙使了个眼色,小灵仙扭头招手,立在院子门口的阿德便快步走了进来。
“小人亲眼见邱家的人将我弟弟绑走。我们还伤了三个兄弟。”
“想必是个误会,邱老爷手下的人办事不利的也不少。会不会是捉错了人?”秦珂似笑非笑道。
邱之堂顿时气急败坏:“那小子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我便亲自捉来教训一下,难道有错吗?”说罢,他猛的冷笑道:“若是说起来,倒是三姑娘有失礼数,既然查明是他,便该将他交由老夫处理才是。”
秦珂闻言噗嗤一笑:“哎呦呦!邱老爷怕是读书读多了吧!”
“你……”
“我秦珂本就不是个知书达理的,这全柳原都知道。绿绮烧山时,我靠武力护下自己的院子。生平第一箱黄金,乃是靠狡猾心智所得。我从没说我是个正人君子,又何须与邱老爷理论礼数呢。”
邱之堂还要再说,却被秦珂打断:“邱老爷也算不得知礼之人……”说着,她那一双明眸如刀锋一般刺入邱之堂的皮肤:“想想那日月朗星稀,邱老爷的人是怎么跳进寺院,又是如何将人劫走,山巅月下,又发生了什么骇人听闻的故事,这些要不要我一点点帮你记起来啊!”
邱之堂之觉得浑身一抖,踉跄了两步。
秦珂脑中闪过一丝电光,顷刻之间做了个冒险的决定。那日苏五曾经和她提起,尸体丢失的事情。她就要赌一赌,这尸首的下落。
既横下心来。神色便越发冷定:“邱老爷也知道,小女如今经常和尸体打交道。”
邱之堂眉头一跳。一双眸子顿时露出惊惧之色。
秦珂知道,自己赌赢了。
不多时,浑身是伤的阿庆被人从里面带了出来。
秦珂不免有些焦急,然而毕竟人活生生的救了回来,别的也只能暂时隐忍。
谁知,刚走出邱家大门,便听人在身后喊自己。扭头一看,竟然是邱锦生。
“秦珂姑娘请留步。”
见到是她,秦珂只能停下来:“邱公子何事?”
邱锦生先是将她打量了一番,这才缓缓道:“听说我有了弟弟?”
秦珂不忍心骗他,却又怕他是他父亲派来的探子,索性只能点了点头。
“我救过你,你不能骗我!”
秦珂又点了点头:“你爹是你爹。你是你。我知道你不是他那样的人。”
邱锦生的眸子荡了荡,缓缓露出个笑来:“太好了!”
他竟是发自内心的高兴,秦珂着实没有想到,那个阴阳怪气的空虚公子,竟然还能露出这样纯粹的笑容来。
“你希望自己有个弟弟?”
邱锦生点点头:“还记得我说过,我们有同感吗?”
秦珂这才想起那日他说的话来,想来自己早就当了耳旁风。
“请姑娘小心身子。”说罢。他意味深长的望住秦珂。
秦珂一愣,他却已经转身关了大门。
小灵仙来拉她,她才回过神来:“是吓唬我吗?”
“哎呀,什么好地方呀,赶紧走吧!阿庆痛的紧呢!”
秦珂这才钻进车里,眸子却始终飘忽不定。
“小灵仙,你先给我号个脉。”
“好好的号脉做什么?”
“也是啊!我这是怎么了,疑神疑鬼的。”秦珂撅起嘴巴,很快人们的注意力就被状貌可怜的阿庆吸引去了。一行颠簸,直奔善草堂而去。
虽然事情过去了。可每每想起邱锦生的话,都让秦珂不寒而栗。
这日,阿庆能下床了,来给秦珂磕头。秦珂方才心中一松。
“想来你的人,只能你自己罚,旁人若是敢妄动,任是谁都不会有好果子吃。”梨花低声道。
秦珂只当没听见,殷殷祝福他好好养伤。这才令他下去。
“这样一来,怕是越发得罪了邱家。”望着阿庆的背影,梨花叹了口气。
“人家也是为了我,我总不能任由他被打死。”
“那邱之堂有这个胆子吗?”梨花凝眉。
“有没有。要看我这次如何应对了。”秦珂起身喝了口水又道:“若是不管不问,便是怕了他,他今日可打死阿庆,明日便敢把刀架在咱们一家人脖子上。”
“依你的意思,他这是在试探你的底细?”
秦珂点头:“自然。”
“可是皇后娘娘那头?”梨花仍旧担心。
“皇后自然不是真心宠幸我的,但却也未必真心宠幸那邱家。”说着,秦珂脸上露出一丝冷笑:“想来,邱老爷子已经老了。那日我亲眼瞧着,他那茶杯的手已经开始颤抖。”
“那又如何?”
“嫂子有没有想过,他为何如此在意自己容颜?”
梨花想了想,摇了摇头:“怕老乃是人生常态,有何奇怪?”
秦珂冷笑:“怕老的人多了,可有几个会饮处女之阴血,采补自己的阳气?”
梨花连忙做了个恶心状。
“我冷眼瞧着,他也是担心年老之后便成无用之人,不能为皇后娘娘办事。想那高高在上的于皇后,若是发觉老马将死,必定会先拔刀剑以避麻烦。”
梨花转了转眼珠:“你是说,若是皇后认为他人老了,无用了,很可能会找个法子,先将他杀了,以绝后患!”
秦珂冷笑:“他们联手做了太多丧尽天良的恶事,你觉得,以皇后做事缜密的个性,会给自己留下祸根吗?他日若是被人翻案,顺藤摸瓜,很快便能查到她的身上。在她那里,除了可以利用的人外,便只有死人。”
梨花被她说的一哆嗦,下意识的拉住她的衣角:“那你怎么办!”
秦珂叹了口气:“嫂子放心,皇后断不会只因为我知道了她的秘密而刻意拉拢我,你想,她完全可以派人杀了我啊!”
梨花顿时惊住:“你的意思是,你对她来说是可以利用的!”
秦珂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