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集之荆惠王项伦
郡守话音刚落,那边早有士族公子高声应和,人们纷纷回到自己的席子上,目光齐刷刷朝鸣泉这边投来。
秦珂不知怎的,竟猛一个激灵,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从前她可不是这样,纵然有千百双眼睛盯着她,她照样云淡风轻。可今日是怎么了?她斜眼去看鸣泉,这家伙正半垂眸子,眸光点点,落在自己的僧袍之上。
“还真是有定力。”秦珂轻声嘟囔着。
“早听说枯禅寺里有佛光,染水亭位占尽了天机,所以寺中甘露烹茶,三杯下肚使人醉啊!”县丞笑眯眯道。
鸣泉闻言微微点头:“其实,世间的水都一样。只是喝水时人的心境不同而已。”
秦珂一听,这话可不对。若是他不承认寺中水源与众不同,将来还怎么发展她的卖水事业。想到这里,连忙大声道:“佛光之地,自然不同。只是鸣泉小师傅谦虚罢了。”
鸣泉一愣,却也不能再说什么。众人顿时点头称是,群体赞扬起来。智深笑眯眯的望着鸣泉:“师兄,咱们寺里的水,本来就与众不同嘛!”
鸣泉狠狠瞪他一眼:“快去扯去油纸吧!”智深伸了伸舌头,转身朝水车跑去。
这头,苏清尊已经站起身来,一招手,身后家奴端端正正捧着一个牙雕的茶盒,躬身来到近前。郡守连忙起身,刚要伸手去接,山下忽然传来一阵号角声。整个山谷为之一颤,草木间的雀鸟扑棱棱的超天空冲去。
秦珂神色一紧,一只手下意识的抓住了鸣泉。鸣泉竟也反掌将她的小手紧紧握住。二人谁也没有想到会这样,禁不住各自愣了一下,秦珂抬起头,鸣泉的眸子仍旧定定的盯着眼前的席子。她的心忽然间一缩,一道暖流急速流过。这时,郡守已经起身,众人也都聚拢过去。人们翘首以待,各自敛了声音。
“怎么回事啊!”智深凑上来,探头探脑的道。
鸣泉的指头猛的缩了回去,秦珂连忙握住拳头,将手藏进袖子里。
“你可数好了,可是七声。”鸣泉看似在问智深,实际上却紧张的声音发涩。
“嗯,是七声。如何?”智深傻里傻气的望着山下。
“那便是荆惠王的仪仗了。”鸣泉仍旧垂着眸子。
秦珂顿时一惊。荆惠王,竟然真的来了?之前她虽然为能亲眼见到皇亲国戚而感到兴奋,却始终没有想过,他真的会大驾光临。他不是有事耽搁了吗?想到这里,她几乎站起身来。
“我要去看看!”说罢,她真的抬腿冲进人群。
鸣泉猛的抬起眸子,他清澈的眸子此时卷起一丝让人看不懂的哀伤。
“我也要去看!”智深按耐不住,跟在秦珂身后,远远的跑开了。
风匆匆而过,带着桃叶,纷纷落在鸣泉雪白的僧袍之上,他轻轻垂下头去,谁也没有看到他眼中的风云。
荆惠王来了,他身穿绛紫色曲裾长袍,袍袖上的三爪龙犹如团云,紫金冠在他的头顶熠熠生辉,一双明亮的眸子像黑曜石般明亮。
秦珂在人群里跳来跳去,却终究还是被越挤越远。她嘟嘟囔囔的回到鸣泉身旁,一双眼却还是紧盯着那团移动的紫光。
“真是太诡异了!”她拉扯着鸣泉的袍袖。“他长的……有点眼熟哦!哪里呢?说不上来!”
智深也跑了回来:“你算好了,我到底也没看到荆惠王的样子。这些人,也不快点散开!”他一边说,一边跳着脚。
鸣泉忽然转身道:“好了,智深,你话太多。且下山去等吧。”
智深顿时大惊:“为,为什么??”
“还不快去?师傅怎么交代你的?”鸣泉皱起眉头。
秦珂也吓了一跳,她惊讶的望着鸣泉,他似乎生气了,一张脸冷的像坨冰。智深不得不听话下山去了,可怜他到最后也没见到荆惠王的样子。
荆惠王落座,众人这才各就各位。他环顾四周,明亮的眸子让人精神振奋,却不敢妄动。
秦珂禁不住赞叹:“原来王孙贵胄都是这么看人的啊!”说着,她斜起眸子,用眼角扫视着鸣泉。“看我学的像不像?”
鸣泉也不看他,只缓缓起身,向水车走去。
“小气鬼!”秦珂嘟着嘴巴。
这时,那荆惠王已经开始说话了,他用一种清越的声音说道:“各位且就坐,我父今年初病重,深恐就此西去,于是禀明天子,将王位传于在下。如今父亲虽然身体好转,却仍在深宫静养。荆惠的一切事务都由在下处理。故今日前来,请各位如我父当年一般,随心所欲便好。”
众人闻言点头称是。
秦珂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荆惠王并不是原来的那主,难怪人们如此新鲜,把他围的个水泄不通。看来,此人必定是老王的长子嫡出。
郡守已经起身,躬身道:“在下早已听说此时,其实有关于袭王位一事,惠州,荆州两地民间已经尽知。今日,正是为了目睹新王风采,这才将雅集之日改在了桃子结实之时啊!”
那荆惠王顿时朗声笑道:“原来如此,竟是为了等我从楚宫回转吧?”众人均微笑点头。
秦珂终于明白,原来新王继位要去楚宫领旨,自古藩王世袭都是要朝廷下旨才算数的,想来,这大楚帝国也不例外。
荆惠王缓缓起身:“在坐之人可有利家长子?”
众人顿时朝利风望去,只见他此时正揽着歌姬的小蛮腰,笑眯眯的望着荆惠王呢。
“在下便是。”他也缓缓起身,上前来单膝扣地。
那荆惠王立时走下来,先是上下打量一番,而后断然抬手,将利风从地上搀起。“听父亲说,利家先祖曾经救过我项家人。”
利风歪嘴一笑:“竟有此事?”
荆惠王微笑道:“你可知我名讳?”
利风笑道:“荆惠王长子项伦,平定北方匈奴,谁人不知。”
“好!”项伦拍着利风的肩膀:“英雄需有用武之地,宝刀歃血才是神兵王道。”
利风忽然跪地,黑色的袍袖猛然一沉:“诺!”
秦珂顿时一惊。难不成,这利风憋着劲,就是想来见项伦,跟他上战场不成??
那头,苏清尊也看的明白,心想,再不行动,怕是就让这利家抢尽风头了。想到这里,快步上前,一躬身道:“荆惠王路行千里,舟车劳顿,还是先喝口茶醒醒脑子吧。”
项伦闻言朗然一笑:“说的对,久闻咱们柳原盛产好茶,今日来,首要一事,便是讨茶吃。”说罢,他一转身,朝苏清尊道:“你可是苏家长子?”
苏清尊闻言大喜:“在下,苏文康之长子,苏清尊。”
项伦一抬手:“好!在楚宫,本王与大司仪有过几面之缘,他曾跟我提起他的胞弟,苏文康,也就是你父亲。他可安好?”
苏秦尊越发喜悦:“甚好!家父命在下带来苏园最好的洛霞蕊珠,请荆惠王品尝。”说罢,他一招手,身后家奴,便将怀里的牙雕茶盒递了上来。
项伦命人接了,轻轻倒出几粒,他伸手取了,凑在鼻子底下细细闻过,顿时双眉疏朗,轻叹道:“如此好茶,光是看看闻闻,便已心旷神怡,若是泡来,还不醉倒本王吗?”此言一出,众人皆大欢喜。
苏文康更是一使眼色,身旁的苏芷卉已经翩然离座,轻轻走上来:“若是荆王不弃,就用小女带来的这把陶壶吧。”说着,她已经将怀里的红泥壶呈了上来。
众人一望,顿时惊的说不出话来。
这哪是寻常的陶壶,分明是朵含苞待放的荷花盏。做的别提多精致雅气了。荆惠王却连看都没看她手里的东西,那双眸子,仿佛被吸住一般,牢牢落在苏芷卉的脸上。
“好壶!真乃国色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