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玉在金陵十二钗正册中排名第六,这令许多红迷朋友感觉大惑不解。为什么呢?因为妙玉既不是贾王史薛四大家族的女子,亦不是贾王史薛四大家族的儿媳,她凭什么在金陵十二钗正册中安家落户?故所以,她在金陵十二钗正册中,显得特别的扎眼,特别的与众不同。——这也罢了。然而她在金陵十二钗正册中排名还挺靠前,居然排在迎春、惜春之前,更排在王熙凤、贾巧姐之前。迎春、惜春,尽管懦弱无能,而且无情无义,但她们是贾府正儿八经的主子、小姐;王熙凤,则更不用说了,她是四大家族中王家的女儿,又是贾家精明能干的儿媳,在贾府,说一不二,身居高位。至于她女儿贾巧姐,当然是跟着沾光。然而迎、惜,排名在妙玉之后,王熙凤、贾巧姐,更排在迎、惜之后!曹雪芹"排名",到底是怎么了?难道真象某些红迷们所言,令人不可思议,甚至是曹雪芹败笔、太欠考虑?其实,曹雪芹"排名",并没有出问题,只是我们某些红迷朋友,根本没有读懂红楼梦。
应当说,金陵十二钗正册、副册、又副册的排名,曹雪芹是费尽心机,经过认真考虑的。正册中人物,毫无疑问是主子辈;副册中人物,比如香菱,是妾字辈;而又副册,属丫鬟,是小字辈,无论你多么"温柔和顺",多么"风流灵巧",都无济于事。副册、又副册,我们在此就不多讨论了,我们在此重点讨论金陵十二钗正册。
金陵十二钗正册中,明显是两人一对,而且越靠前越重要,"腕儿"越大。林、薛,是红楼梦中主角,而且二美合一,乃书中重中之重;接下来,元春、探春,一个是中华皇后,一个是海外王妃,故她俩为一对。再接下来,是湘云、妙玉,乃青女与素娥。三十七回,湘云诗云:自是霜娥偏爱冷,非关倩女亦离魂。——诗中,明确定位自己乃霜娥,即青女;而五十回,有宝玉访妙玉乞红梅,诗云:不求大士瓶中露,为乞嫦娥槛外梅。诗中,直接称妙玉为嫦娥。我们看唐代李商隐《霜月》诗:青女素娥俱耐冷,月中霜里斗婵娟。则湘云与妙玉,一个乃青女,一个乃素娥,两人争奇斗艳、风光无限,有何怀疑?事实上,"嫦娥"不但外冷内热,还积极入世,充当宝湘姻缘的红娘,此才是妙玉"云空未必空"的根本之所在(详情可参阅拙文《红楼梦探佚之二*从史湘云嫁宝玉说开去》)。
湘云、妙玉为对后,下面是迎春、惜春为一对。她俩虽分别为"二木头"、"矢孤介",但属贾府"原应叹息",理所当然排在王熙凤、贾巧姐母女为对之前。有人对王熙凤排名第九、贾巧姐排名第十疑惑不解,甚至打抱不平,实因误读红楼梦的结果。打抱不平者,当然是王熙凤的"粉丝",但曹雪芹对王熙凤绝无好感,尽管他把这"女曹操"写得活灵活现,入木三分,以致有人误以为王熙凤是个什么好鸟,其实呢,探春才是理家一把手,堪称老鸹窝里金凤凰,她远比凡鸟王熙凤强百倍!——详细论证,读者可参阅拙文《红楼梦随笔十六*凡鸟王熙凤与凤凰贾探春》。
最后,李纨极贞,可卿极淫,两人都是贾府儿媳,却一正一反,正好为一对。
作为结尾,秦可卿乃宝玉梦中情人,心中宓妃,她影射着林、薛二美合一;影射着元春当中华皇后;并影射着贾府最终的彻底灭亡。
从上面分析,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出,曹雪芹对金陵十二钗正册的排名是极为讲究的,也是斟酌再三的,绝无败笔这一说,更无不可思议之一论。
对于"不可思议"论,红迷们主要还针对妙玉出身、籍贯、结局等等。清代红学家王希廉在论及妙玉时曾说:妙玉出家人,何以有许多古玩茶器?五年前又在元墓住,形迹殊属可疑!又说:妙玉父母双亡,不知何姓,其师亦不知姓氏籍贯,又已圆寂,不知其平日用度及珍贵器皿,老嬷丫头从何得来?实令人可疑!另一位清代红学家涂瀛说妙玉"壁立万仞,有天子不臣、诸侯不友之概"。——所有这些评论、疑问,说得都有道理,但并非不可思议。关键的一点,是这些清代红学家,不知道妙玉乃是红楼梦里的嫦娥!只要我们一旦领悟到妙玉乃嫦娥,这种种"不可思议",岂不迎刃而解?事实上,对于妙玉的出身及身世,曹雪芹是刻意回避的,以给人一种神神秘秘、飘飘欲仙的感觉。至于妙玉籍贯,与黛玉一样,乃苏州人氏。但苏州,属于大金陵,故黛玉、妙玉位列金陵十二钗正册,无不妥之处。
如果说,妙玉不是嫦娥,则她进入主子辈的金陵十二钗正册,实不可解。她与湘云以素娥、青女为对,也不可解。黛玉诗"月窟仙人缝缟袂,秋闺怨女拭啼痕";湘云诗"神仙昨日降都门,种得蓝田玉一盆";"幽j□j向嫦娥诉,无奈虚廊夜色昏",等等诗句,隐义都不可解。——因为在我看来,诗句中"月窟仙人"、"神仙"、"嫦娥"等等,万变不离其宗,都是指妙玉,而且都是与宝湘姻缘有直接的关联(详细解读,请参阅拙文《红楼梦漫谈十五*海棠诗、菊花诗隐义解》)。
妙玉在金陵十二钗正册中名列第六,而且是嫦娥,绝非凡人。她把金陵十二钗正册一分为二。换句话说,金陵十二钗正册中的前六钗,相对而言,要比后六钗重要,对此,我想不应该有疑问,而是一目了然的事实。
妙玉为宝湘姻缘当红娘,我在多篇文章中已有详细论证,在此,我不想重复,但宝玉有两句诗,我觉得在此还有必要强调一下。
二十三回,有宝玉四首即事诗。《春夜即事》,隐寓黛玉春末死亡;《夏夜即事》,隐寓玉、钗夏季成婚;《秋夜即事》,隐寓宝湘姻缘在秋季展开;《冬夜即事》,隐寓宝湘在妙玉死后的冬夜成婚。《秋夜即事》、《冬夜即事》,两诗中,都毫无疑问地牵扯到了妙玉。宝玉《秋夜即事》云:静夜不眠因酒渴,沉烟重拨索烹茶。《冬夜即事》云:却喜侍儿知试茗,扫将新雪及时烹。两诗结尾,都明确点到茶道,实际上,也就是都点到妙玉。
四十一回,是妙玉正传,重点写妙玉精通茶道。须知,在妙玉身上,集中体现着中国的茶文化。贾母因吃了酒肉,才到妙玉栊翠庵,故妙玉捧与贾母的茶,乃老君眉。这种茶,产自福建武夷山,属发酵的红茶或乌龙茶,汤色深色鲜亮,香馥味浓,能有效地消食、解腻。另外,此茶又称"寿眉",暗含寿星之意。此说明妙玉不仅精通茶道、茶理,而且行为做事很得体。贾母不吃六安茶,实是此时不相宜,因为六安茶,虽是朝廷贡品,平时在家也常喝,然而,它是绿茶,吃了酒肉后吃它,容易停食、闹肚子,极不利消食解腻。显然,贾母是吃茶高手,所以开口就说"我不吃六安茶"。然而,妙玉更是"茶神"(陆羽),她不用贾母开口,就能意料到此时的贾母,决不会去吃六安茶,而捧来最为相宜的"老君眉",不仅消食解腻,还能讨贾母欢心。遗憾的是,有些红迷朋友不懂得这些,却去胡思乱想,臆测妙玉上辈人与贾母家相当熟悉,打得一片火热,从而演绎出许许多多奇形怪状的故事来。
妙玉精通茶道,当然对茶水、茶具都极为讲究。贾母喝的是旧年雨水,而宝钗、黛玉、宝玉,喝的是五年前梅花上收的雪水。此雪水要比旧年雨水高档得多!记得清朝诗人吴珩《雪夜煎茶》诗云:绝胜江心水,飞花注满瓯。纤芽排夜试,古瓮隔年留。妙玉所收雪水,沾染着梅花香气,还贮存于古瓮中,深埋于地下。此梅花雪水所沏之茶,可谓琼浆玉液,轻、清、甘、洁,无一不美。
我们知道,黛玉高雅脱俗,然而在妙玉眼里,还是大俗人一个,此无疑暗示出妙玉的嫦娥身份。在红楼梦里,妙玉"气质美如兰,才华复比仙",无论黛玉、宝钗还是湘云,在"嫦娥"面前,都相形见绌。黛玉品茶,尝不出"雨水"、"雪水",被妙玉当面批评,然而黛玉心悦诚服,无话可说,这是为什么?实是因为妙玉批评得对,在茶道上,花神黛玉远不如嫦娥妙玉。自古以来,茶艺出自佛门,此话是一点都不错的。
妙玉对茶具的讲究,我在此就不多说了,总之,夸张之极!人们如果要追查这些高档茶具的来历,或许是毫无意义的,比如妙玉递给宝钗的""鳻瓟斝",后有一行小真字是"晋王恺珍玩",又有"宋元丰五年四月眉山苏轼见于秘府"一行小字。此物不仅是名牌,而且还是千年古董,简直名贵之极,人间岂有如此珍品?妙玉递给黛玉的"杏犀饚",乃犀牛角制成,也是绝世珍品。妙玉还把自己日常用的"绿玉斗"给宝玉喝茶,此"绿玉斗",妙玉极其自信地说贾府不可能拥有,根本找不出来!试想,妙玉不是嫦娥,谁能说此狂话?——有人认为妙玉乃影射明朝公主,隐身在清朝,此话有何依据?不过是雕空凿影、猜想而已。
妙玉用"绿玉斗"给宝玉喝茶,并不含妙玉借此与宝玉接吻之意,此对妙玉是大不敬,是玷污,是亵渎,令人恶心。妙玉对宝玉不反感、不嫌弃,视宝玉为异性知己,此是真,充其量,乃友情,谈不上爱情。他们之间,更多的是相互欣赏,相互敬重,属于精神境界的交流。
但不可否认,妙玉对宝玉是有些微爱意的,不过,这"些微爱意"很有限,而且被冰冷的佛门阻挡在外,这使我们很自然地联想到唐代李商隐的著名诗句:"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我上面说妙玉对宝玉有些微爱意,绝非不负责任地胡乱猜测。因为妙玉请宝钗、黛玉喝体己茶,根本上是为了请宝玉。这一点,小说字里行间早已透露,而小说回目标明"贾宝玉品茶栊翠庵",实在是一针见血。六十三回,宝玉生日,妙玉发帖表示祝贺;宝玉乞红梅,黛玉特地关照旁人不要跟去,否则,"乞红梅"将会发生问题。所有这些,都说明妙玉外表冷艳,内心"火热",——-说穿了,曹雪芹乃暗写"自古嫦娥爱少年"。
另一方面,妙玉欣赏"纵有千年铁门槛,终须一个土馒头"(宋*范成大),但虔心向佛的理智岂能阻挡妙玉天性的萌动?在妙玉身上,体现着禅心与凡心的交织,最终,妙玉凡心战胜禅心,她帮助宝湘成全姻缘,而义无反顾地牺牲了自己。在妙玉身上,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出曹雪芹的思想倾向。有人说红楼梦宣扬色、空,真令人感慨万千。我想,曹雪芹的书,我们当认真研读,否则,误读红楼梦,曲解红楼梦,势在必然。
当然,也有人试着通过妙玉的名贵茶具,进而追查妙玉出身及身世,但在我看来,实在荒唐。我们只要明确一点,妙玉是红楼梦里的嫦娥,这就足够了。此"嫦娥",身在佛门,心在人间。她向往人间的美好生活,还对宝玉情有独钟,然而,冰冷的违背人伦天性的佛门,将妙玉与宝玉永世隔离。但妙玉是品质高洁的女尼,她能压抑住自己内心苦痛、孤寂,勇敢地为宝湘姻缘架起人间鹊桥,此"云空未必空",无人能比。
七十六回,湘妃联诗,后来妙玉也加入了。妙玉续诗,实是唐代李商隐《嫦娥》诗意的新版。为了说明问题,我先把李商隐《嫦娥》诗照录如下——
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沉。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李商隐诗里,抒写的是孤寂凄清的"妙玉"面对周边黑暗环境的感受和心灵深处的独白。"妙玉"永夜不寐,思绪从人间联想到天上,又从道姑联想到嫦娥。人间、天上,形影相吊;道姑、嫦娥,幻如一体。(说明一点:李商隐笔下主人公,诗中虽无明文,但我们据《送宫人入道》,诗人把女冠比作"月娥孀独",可知此诗是代困守宫观的女冠所作。)
附:我在上面将黛玉、湘云合称为湘妃,实因为黛玉、湘云乃宝玉的娥皇、女英。详细论证,此处不便,读者请参阅我有关论文。还有一点,妙玉是红楼梦里的嫦娥,她在中秋之夜替湘妃续诗,此艺术构思实在是精妙无比。
下面,我们谈妙玉续诗,并将妙玉续诗与李商隐《嫦娥》诗作些简单比对。
妙玉续诗实分三段。第一段——
香篆销金鼎,脂冰腻玉盆。
箫增嫠妇泣,衾倩侍儿温。
空帐悬文凤,闲屏掩彩鸳。
以上三联,显然是李商隐"云母屏风烛影深"诗意之扩写。诗句"箫增嫠妇泣,衾倩侍儿温。",暗点宝钗守寡,湘云、妙玉相互作伴,孤苦伶仃。
而第二段——
露浓苔更滑,霜重竹难扪。
犹步萦纡沼,还登寂历原。
石奇神鬼搏,木怪虎狼蹲。
赑屃朝光透,罘罳晓露屯。
振林千树鸟,啼谷一声猿。
歧熟焉忘径,泉知不问源。
钟鸣栊翠寺,鸡唱稻香村。
以上诗句,实乃李商隐"长河渐落晓星沉"诗意再现,不同之处是女冠永夜不寐,而妙玉噩梦连翩。
妙玉续诗第三段——
有兴悲何继,无愁意岂烦。
芳情只自遣,雅趣向谁言。
彻旦休云倦,烹茶更细论。
诗句写夜尽晓来,妙玉强作欢颜,亦与李商隐"晓星沉"三字相连。但在李商隐诗里,女道士与嫦娥幻为一体,而曹雪芹诗里,妙玉与嫦娥合二为一。此实乃妙玉是嫦娥之证据。诗句中虽没有出现"嫦娥"字样,但我们该记得,妙玉续诗,乃在中秋之夜。换句话说,妙玉是以嫦娥身份出现的。
在妙玉续诗结尾处,又毫无例外地出现了"烹茶"。茶与妙玉真是形影不离,息息相关。我早就说过了,妙玉身上,集中体现着我们中华民族的茶文化。
如果有红迷朋友认为我解读宝玉"秋夜即事"、"冬夜即事"中隐义,因结句写到茶就把妙玉牵进来还有些"想法",那么,这"想法"是该丢弃的。事实上,我解读宝玉四时即事诗隐义,毫不牵强。
归结一句话,妙玉,虽为道姑,但她是红楼梦里的嫦娥,并做了宝湘姻缘的红娘。此乃曹雪芹固有的艺术构思,千真万确!
我们看妙玉续诗,叹妙玉处境,即能很自然地联想到李商隐《嫦娥》诗,此正中曹雪芹之"计",又符合曹雪芹之意。
妙玉续诗,梦境险恶,实暗示妙玉前程不妙。根据"探佚",我们知道妙玉死于权贵,具体来说,是死于宝玉之母王夫人手里。
十八回,写妙玉被王夫人请进大观园,"次日遣人备车轿去接",脂批云:补尼道一段,又伏一案,此是什么意思呢?我理解,此是指妙玉被王夫人请进大观园,然而最终却被王夫人"送"出大观园。红楼梦,在情节结构上,存在着明显的对称性,此点,我在拙文《红楼梦漫谈十三*红楼梦情节结构之对称》一文中有详细论证。
红楼梦第五回,《飞鸟各投林》,其中"冤冤相报实非轻",正是暗指妙玉之结局(具体论证,请参阅拙文《红楼梦漫谈之十*好了歌注与飞鸟各投林》)。妙玉本来是躲到大观园"政治避难"的,然而,她还是没能逃脱掉权贵的魔掌。——六十三回,刑岫烟说妙玉因不合时宜,权势不容,竟投到贾府来。而妙玉在进贾府前,明说'侯门公府必以贵势压人,我再不去的',话里,毫无疑问地透露出妙玉对侯门公府的憎恶。然而,妙玉被王夫人下帖子请进贾府,就能逃脱掉'侯门公府必以贵势压人'么?妙玉实在是太天真、想得实在是太简单了!在人间,那有桃花源?记得黛玉曾高唱:天尽头,何处有香丘?末若锦囊收艳骨,一抔净土掩风流。
五十一回,有薛宝琴《浦东寺怀古》,隐义是指林红玉被王夫人严刑拷打,但宝湘已经携手同行。诗中"小红",乃红娘,故此"小红",不仅指林红玉,还指妙玉。根据靖藏本脂批,妙玉后在瓜洲渡口被人先劝后惩,终为宝湘姻缘而献身。害死妙玉之人,理当与王夫人有关。
二十三回,宝玉《秋夜即事》云:抱衾婢至舒金凤,倚槛人归落翠花。诗中,小红、妙玉同时出现,分明表明小红、妙玉均是宝湘姻缘的红娘。《冬夜即事》云:"女儿翠袖诗怀冷,公子金貂酒力轻",翠袖湘云正与红袖宝钗相对应。("翠袖"典出杜甫《佳人》诗;红袖典出白居易"偶题五绝句",读者如有兴趣将两诗认真品读,即可知我所言不谬。)——当然,"公子"指的是宝玉。红楼梦里,妙玉《世难容》:好一似,无瑕白玉遭泥陷,又何须,王孙公子叹无缘。此"王孙公子",当然也是指宝玉,岂有陈也俊什么事!——某著名作家不负责任,乱解红楼,误导了千千万万的红迷朋友,实令人气愤。(顺便说一句,在晴雯、袭人判词里,"公子"也都是毫无例外地指宝玉。)
我在前面说,妙玉为宝湘姻缘而献身,此是毫无疑问的,因为我们不仅有诸多蛛丝马迹,有靖本脂批,还有宝玉"冬夜即事":梅魂竹梦已三更,锦罽鹴衾睡未成,诗中隐义,实是很清楚的,意思是妙玉、黛玉均已去世,新婚之夜,宝湘无法入眠。妙玉、黛玉,一个是嫦娥,一个是花神,而且都是苏州人氏,但却无一幸免。还有一点,我们必须指出,"冬夜即事",主要悼念的,乃是妙玉。所谓"却喜侍儿知试茗,扫将新雪及时烹",此不是暗指妙玉,还能是指谁!("松影一庭惟见鹤,梨花满地不闻莺"。隐义是指宝湘成婚,但宝钗在另处守寡。归根结底,宝湘姻缘是从宝钗处移来、偷来的,此论请见拙文《红楼梦漫谈十五*海棠诗、菊花诗隐义解》)。
关于妙玉是嫦娥的证据,其他蛛丝马迹还有许多,我在此顺便录几条。
*六十三回,宝玉评定妙玉:为人孤癖,不合时宜,万人不入他目。又说他原不在这些人中算,他原是世人意外之人。
*刑岫烟评定妙玉:妙玉是畸零之人,又是槛外人,自谓蹈于铁槛之外。而宝玉听了,"如醍醐灌顶,嗳哟了一声",真乃大彻大悟;
*[世难容]气质美如兰,才华复比仙。天生成孤僻人皆罕。判词:可怜金玉质,终陷淖泥中。——注意,"金玉质",并非凡人所能享用,连黛玉、宝钗乃至元春,都无此资格。书里写妙玉摸样极好,文墨精通,孤傲冷艳,气质非凡。实乃月宫嫦娥之写照也。
妙玉本来是不该遭殃的,她师父圆寂时说她"不宜回乡,在此静居,后来自有你的结果",谁知后来妙玉卷进了宝湘姻缘,林红玉又被王夫人拷打,致使妙玉在贾府无法生存。妙玉被王夫人逐出大观园后,流落于瓜洲渡口,——当然,她已违背了师父的临终遗言,走在回乡路上。从情理上推测,妙玉回乡,当与宝湘姻缘有关,而王夫人气愤难消,派人对妙玉先劝后惩。妙玉是什么人?乃"肮脏到头",刚正不阿,她软硬不吃,最终死在权贵王夫人之手。——当然,以上所述,不免有臆测之嫌,但我这"臆测",是据各方面线索汇聚得来,绝非空穴来风。
顺记靖藏本四十一回脂批——
妙玉偏辟处,此所谓过洁世同嫌也!他日瓜州渡口劝惩,不哀哉!!屈从,红颜固能不枯骨,然惜也。
上面脂批,我原封不动,只是加了标点而已。"然惜也"三字,原缺失,是我据意妄添,是否正确,任由红迷评判。
本文写到此,暂告一段落,红迷朋友如感兴趣,且听我改日再来啰嗦。
赘语:有红迷朋友质疑妙玉沏茶所用雨水、雪水是否洁净,能否给人饮用。对此问题,我们该如何看?一、现代人观点不是古人观点,两者有明显区别。二、红楼梦是小说,曹雪芹那么写,不过是表明妙玉沏茶讲究,精通茶艺。类似情况,还发生在王熙凤身上。王熙凤曾给刘姥姥介绍"茄鲞",事实上,按王熙凤制作工艺烧出来的"茄鲞",并不好吃,但曹雪芹不过是借此写贾府富贵、奢华,食不厌精,我们不必追究王熙凤是否说谎,是否"制作工艺"有问题。还有一件事,就是有人认为"老君眉"指湖南洞庭湖的君山所产的毛尖茶,但此茶进贡,时在乾隆四十六年以后,与曹雪芹写作红楼梦时代不相符。
王根福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