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二部《耕耘》]
第28节 第二十八章 挖墙脚
不要说其他乡亲们红眼病爆发,郁锋涛石雕展览的事一传回村里,一伙村干部屁股已经是坐在钉子凳上。
水库闹鬼一事发生后,村干部再没聚在一块开过会。几个人不约而同又凑在村委会办公室里研究开。他们一致觉得石雕其实很简单,比起石板材来要轻易多了,至少不要花那么一大笔钱去购买机器,不用电照样能干得来。
高水平的高大发,这个时候又可以发挥他的高水平了,把嘴一开,自作聪明道:“要干石雕,我们第一步肯定要学会打石头。锋涛去大学跟那个石雕家学石雕,还不是先去桃芝学打石头吗?他手下那些干石雕的人,还是先学会打石头。你们大家还记不记的,那年,他们一伙人从溪里抬石头回屋里,学打石头,我们以为郁锋涛是办石雕厂,就……”
见高大发这个大笨蛋揭旧伤疤,徐开发气恼地责备一句:“就你聪明,其他人都是傻瓜。”
无端被责备,高大发心头不服:“我说错了吗?”
“你聪明绝顶,哪会错。”徐开发一边点烟,一边阴阳怪气地讽刺高大发。这个笨蛋,哪壶不开,偏提哪壶,还不知道自己到底错在哪儿了。
瞧见徐开发和高大发又杠上,高森林忙制止:“你们两个就别再扯皮了。”“哪个人能想出办法把石雕干起来,这才算聪明。你们大家都给我好好想想,最好是在锋涛回村之前,把事情定下,免得他又要从中破坏。”
不过,高大发刚才所说的要先学会打石头,这话,大家都没异议,因为事实摆在眼前,大家都是亲眼所见,只不过是他无意中揭了旧伤疤,其他人无法接受。但是这是一件难事。村里除郁锋涛那一帮人外,没其他石匠,高阿六那未入流手艺考虑都用不着去考虑一下。
当大家正在为拜师学艺一事犯难时,高阿大得意地说:“那我们就先派一个人去桃芝跟石钦中学打石头。”
高大发一听,大骂:“你是不是猪头,去桃芝跟石钦中学打石头,那还不叫锋涛笑死我们呀?”
抽着烟,徐开发慢条斯理地说:“跟谁学打石头,这事不太难。难的事,一旦干起来,我们哪来的钱去买工具?我听说,锋涛那些金刚刻刀一把都要上百块钱呢——”
算徐开发是说到最紧迫的事上了。
几年来,一伙村干部坑害郁锋涛,最终总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把昔日吞进肚里的老百姓血汗钱几乎全吐了出来,再要拿出钱办石雕厂,很难很难,万一又搞砸了,那他们连哭都哭不出眼泪了。他们想的简单、幼稚、天真,认为石雕不就是买上几把刻刀,钻子,锤子罢了。他们各个的家有的是劳力,又不要像郁锋涛一样,花钱去雇别人干,这样又省了一笔钱,钱全落到自己口袋里去。暂时不能像郁锋涛一样去开采独松山那样的一座大山,但是他们可以先开采小点的石头……
——一提到钱,一伙村干部卡住了。
想了想,高森林发话了:“钱的事,我们慢慢想办法,那又不是要一大笔,只是千把块的事。不过,我们这一回要想的充分一点,不能再像以前一样马虎,又上锋涛的当。”
吃了那么多的亏,高森林总算是变得聪明了点。
吐着烟圈,徐开发接过高森林的话:“派人去外村学打石头,这很容易。可是学会了打石头,我们又跟谁学石雕呢,这事,你们想过没有?人家是有文化的人,我们这几家人连个小学毕业文化的都没有,甚至连普通话都不会说,大学里的石雕家会收我们这些人做学生吗?”
霸气冲天,没容徐开发声音消失,高大发信口开河:“这有什么难。我们花点钱,暗地里把锋涛的人挖一个过来,叫他偷偷教我们,这不是成了了吗?”
“哈,哈”徐开发奸笑两声:“大发,那这件事就你去办。其他人有没有把握,我不知道,我可是没一点把握哟——”
压不住心头的火,高大发也不是吃素的,顶了徐开发一句:“徐主任,你没必要这样阴阳怪气。有什么话,就明说好了,我——高大发不会那样没肚量。说到底,我们大家都是为了不受锋涛的欺负,争一口气,是吧?”
好像耳朵在瞬间聋了,没有听到高大发的话,徐开发拉长着脸,自个儿优哉游哉地抽烟,他不屑与高大发这样高水平的斗嘴,就让高大发逞能去吧。
那是因为在水库捞死尸一事上,高大发觉得自己脸丢大了,总想着寻找机会捞回面子,在众人面前露上一手。
不料,老天爷无眼,在高大发还未想好要挖走郁锋涛身边哪个人时,郁锋涛意气风发回到了闹荒。
全村人都想看看成名人之后,郁锋涛是不是一夜间长了个三头六臂,威风凛凛,不可一世,眼睛一直翘天看,不愿瞄一眼他们这些同吃一口井的乡亲。遗憾的是,郁锋涛土地佬打鼓——老板老腔,依旧还是原来那个郁锋涛,没有一丝一毫变化,对和他没有过节乡亲依然是三分笑脸。
刚到村口一刻,郁锋涛已经嗅到村子上空笼罩的那团焦躁气味。于是,郁锋涛悄悄的直接去独松山,不想在村里抛头露面,免得惹一些居心叵测之人眼睛红,又要耍毒坑害他。
也许一场争夺石头山大战,已经严峻地摆在了郁锋涛眼前。虽然他现在有钱了,但是他仍然是无权无势的一介草民,无公权力去制止这场大战。在这场争夺石头山大战暴发前,如何保护好猴子山,是他郁锋涛眼前最最最紧迫的事情,他绝对不能让红眼病的人把这么好一座造福子孙的山毁掉。
晚饭之后,白天干活的人不约而同陆续聚在了郁锋涛那栋草寮里。郁锋涛心底里头暗暗叫苦不迭,责怪这些不速之客今夜咋变得这样主动了。
天尚未来得及黑暗,草寮外头已经是人头晃动,挤满了乡亲们,其中有眼睛红的人前去探听风声,也有个别是村干部派去的奸细。这些人心如火焚地迫切知道郁锋涛这一回来,是不是马上要大干石雕?
或许是提防着外头的人,故而,郁锋涛表现的非常非常低调,对石雕展览一事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个大概,对此次的交易尤其是只字不提,要是把它说出,闹荒的天今夜就有可能会被闹塌。
走到郁锋涛身边,搂着他肩膀,吉景生显得有些按捺住心头亢奋:“锋涛,是不是从明天开始就要正式大干石雕啦?”
掰开吉景生的手,摇摇头,笑嘿嘿地环视一遍大家,郁锋涛不急不慢地说:“石雕不急。眼下头等大事是水电站,要把全部人马投到建水电站中去,争取早一天发电。一有电,石雕厂正式开工,到时,大家那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工人哩!”口吻虽然显得十分平淡,但是郁锋涛深邃眼睛里闪烁着一种从未有过自信。
说者无意,听者在心。
无非就是诚实回答伙伴的一句话,信口说说而已,可是围在草寮外的人听郁锋涛这么一说,不得了了,当晚即在村里传得沸沸扬扬,引发很多人的恐慌,害怕。有个别之人,甚至急躁得要自杀。你想想啊,一旦有电,郁锋涛岂不是如虎添翼。
——不是傻瓜的人都能想的到,郁锋涛之所以在水电站建成后,石雕厂才正式开工,那是因为有电了,好多工序可以用电干,省时省力。况且水电站是郁锋涛私人独自拥有,到时候,别人要用到电想干点什么,他不肯提供电,不是干不成?这样一来,闹荒所有财富恐怕要一滴不剩全部落入到郁锋涛一个人口袋里。
急得欲要跳楼自杀的人,就是高阿六。高阿六要趁着郁锋涛一头扎进水电站里,好好折腾一番。想当初,要不是被他拒绝,郁锋涛早是他徒弟了,咋会成了石钦中徒弟呢。从辈份上讲,郁锋涛是徒孙辈。在日复一日的长年窥探、打听中,高阿六看出一点门道:石雕还不是要先学会打石头吗?而且在这几年来,高阿六带着儿子、孙子在山坳里学打墓碑,到今日多少能打出点样子了,于是沾沾自喜的不知天高地厚。郁锋涛能在石雕上赚大钱,他这个师叔为什么就不能?
听说郁锋涛所用的钻子全是带金刚头。高阿六明白真要干石雕的话,非得下本钱使用上带金刚头的钻子。于是,高阿六第二天叫三儿子高江录上卢水去买钻子,因为金刚刻刀很贵,暂时不买了,等到哪天练得用钻子能打出像样的东西,再去买。然后,高阿六把大儿子,二儿子,孙子赶到山坳去练打石头,他自己则偷偷的去找李伟大,想出笔钱叫李椰毕瞒着郁锋涛偷偷把石雕手艺教给他儿孙子们
——五百块钱,就想叫他儿子把石雕手艺出卖了,简直就是白痴一个。“哈哈哈哈”李伟大一听,差点儿爆笑死了。
“你,你,你笑什么?”高阿六被李伟大笑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惊讶地呆望李伟大。
等到笑足了瘾,李伟大才瞪着高阿六,又是责备又是嘲笑:“阿六,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子呀——”“五百块钱,你他妈的好意思说出口,脸皮真厚。听说当初锋涛叫你把打石头手艺教他时,你一开口就敲诈锋涛一万块钱呐!明白告诉你——阿六,我儿子们跟锋涛干石雕,每人每个月九百块钱呢!再说了,做人要讲良心,我儿子们的石雕手艺那可是锋涛亲手教的,不要说是不够我塞牙缝的五百块钱,五万块钱,我都不能瞒着锋涛把石雕手艺偷卖了——教你这种小人。”
说他高阿六一开口就敲诈郁锋涛,他李伟大更是虎口一张要吃人,高阿六非常愤恨:“伟大,乡里乡亲的,你说话要好听点,怎么能这样说?我是可怜你家椰毕是个残废,想让他赚笔钱,才放着别人不找,来找你……”
“啪”顿时火起,李伟大猝然出手就给高阿六一大耳光:“滚,马上给我滚蛋。你个狗娘养的东西,我家椰毕残废怎么了,他是你祖宗,还是吃你家饭了?不要脸的老东西——”
冷不防,被这一巴掌打的嘴巴歪到一边去,高阿六火冒三丈,摸了一把脸,马上扑上去要打李伟大。
眼疾手快,李伟大扭身抓起刚才坐的凳子,照着高阿六劈头盖脸砸过去。
“救命呀,伟大要打死人呀——”高阿六吓得抱头鼠窜,要不是他躲避的快,惨了。
逃出李伟大屋里,高阿六越想越窝火,手艺没学成,反倒是白白挨了一耳光,他这一辈子何曾挨过别人的耳光,这是他一生当中的奇耻大辱。
窝着一肚子火,高阿六本想等儿孙回家之后,把挨耳光的事说了,要儿孙们叫上家族堂兄弟,操上家伙,去寻仇。转头一想,高阿六心跳了,李伟大父子和郁锋涛那可是铁打的死党关系,郁锋涛现在在村里势力,连根寒毛都没人敢触一下,况且他高阿六找李伟大并不是光明正大的事情,上门寻仇,说不定变成残废的是他儿孙,想到这些,高阿六只好把这一耳光的奇耻大辱郁抑在肚子里。
高阿六倒是能把一耳光的窝火吞进肚子里,然而李伟大仍然一肚子气难平。高阿六这个王八蛋,太损人,欺负人了。身子残废又怎样?有出息,总比身子没残废,窝囊废强吧,谁可怜谁还不知道呢!
儿子们中午收工回到家歇下后,李伟大尚在火头上,把早上叫人愤恨的事说了,要儿子们上高阿六家讨回一个公道。
正在洗脸的李椰分,一听说,把毛巾一摔,气势汹汹的忿恨大骂:“这事不能就这样了了,不能让别人爬到我们头上拉屎。阿六那个臭婊养的狗杂种,是他上门求我们啊,倒头说是可怜我们,这不是明摆污辱我们,欺负我们吗?
近墨都黑,近朱者赤。
在郁锋涛身边这么多年,李椰毕学到了郁锋涛那种底韵胸怀,再加上因为身体残废,以前时常遭人欺负,他总是逆来顺受地忍着,倒也是练就了“忍”功。当下,李椰毕若无其事地劝父亲:“这么点小事情,你生气,值得吗,阿爸?是他上门求我们,又不是我们去求他。我们兄弟三个堂堂正正跟着锋涛学着一身石雕好手艺,又不跟他阿六父、子、孙三代人一样,偷偷摸摸躲在山坳里敲石头吧,这到底是谁可怜呐——”
诧异地凝视着残废儿子,李伟大心头一下平静,暗暗念叨了一句:瞧着吧,看看那些犯红眼病的人最终能有啥好收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