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一部《逆境拼搏》]
第58节 第五十七章 学打石头
在一伙村干部陷进苦闷中,而无心割稻当儿,郁锋涛那几家人的稻谷收割完毕。
稻谷一收割完毕,郁锋涛便领着大家从溪中抬回十几块都在一、两百斤重石头。郁锋涛的屋里,成了一栋石头屋。在头一天,郁锋涛已经跑了一趟桃芝,从他师傅石钦中那里拿了十几把钻子和铁锤。
一下子抬那么多石头放在屋里,郁锋涛这一举动一下又惊动了全村人。人们知道郁锋涛又开始行动——要赚大钱了,眼睛又红了。唯恐发生芒花、竹藤事情,八成人家又是倾巢出动,到溪里,到山上,凡是能够搬的动石头,抢着搬,搬不到家里的,就放到村口,做上记号。搬着最多的人要属红眼睛,他家的石头堆成一座小山。担心被人偷去,红眼睛在石头边搭了个小寮,晚上在那儿守着,因为他的石头是堆在村东北自己地里。他认为这石头不会腐烂,又不要用钱去买,有总是比没有好。到时候,郁锋涛把石头做成什么,他跟着做成什么,就卖到钱。
闹荒的人愚蠢到了这种地步,没人能比得上。他们咋不想想,几块石头那么好赚钱的话,吉大庆、李伟大、龚帮裕这三家人还不动手吗?
获知情况,高森林一伙村干部又火又急。他们花了二十多万块钱,买了一堆机器,放在村委会里当废铁,郁锋涛却又要利用村里的石头大赚钱。他们怎肯让郁锋涛如此的我行我素,那还要村规民约干什么?这一回实实在在是郁锋涛带头的,看他郁锋涛还有什么话可说。
当然,吃了亏,高森林一伙村干部固然是学聪明了。他们不敢直接去找郁锋涛,找了吉大庆,要吉大庆传话给郁锋涛:他这是违反了村规民约。立即停止行动,向村干部检讨。否则,立即召开村民大会,批斗他。
听到此话,郁锋涛丝毫不慌张,叫吉大庆去跟他们说:他郁锋涛并未违反村规民约。违反村规民约的人是村里其他人。因为村规民约里规定的是,不准动山上的石头,他郁锋涛的石头可全是从溪里抬回。要是村干部袒护违反村规民约的人,不惩罚他们,那往后他郁锋涛可要跟着学那些人,去动山上的石头哟。
一听到此话,高森林一阵晕头转向,感觉喉咙一阵血腥味。当着吉大庆的面前,破口大骂,骂郁锋涛不是人,没本事没胆量到外边去挣钱,只会回村钻空子。
秋高气爽。
处处弥漫着果实芬芳。
当村里人忙着收割稻子的时候,郁锋涛屋里却响起了清脆叮当叮当叮当打石声。大门紧拴着,一种神秘感笼罩在闹荒上空。门外围着一大群人,多数是老人,妇女和小孩子,一对对望眼欲穿的眼睛死盯着大门。
屋里头,郁锋涛就是一个师傅,头头是道地教大家打石头的基本要领:当铁锤打在钻子上时,钻子一碰石头,自然会往上弹跳,这时手不能死死的把钻子往下压,要稍微松些随之往上轻轻弹跳。这样打石头,会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什么叫事半功倍呀,锋涛?吉景生呆头呆脑地问道。
笑了笑,郁锋涛开口说,举例说吧,他吉景生跟李椰毕同时雕一只狮子,因为李椰毕懂得掌握技巧,所花的力气和时间是他吉景生的一半,甚至是一半不到。今后正式开始干活了,每个人都要会掌握技巧,不花蛮劲去干。
李伟大、龚帮裕、吉大庆三个老头坐在一边抽着烟,看着年轻人浑身是劲地干。尤其是李伟大,他的一双眼睛从始至终一直在儿子——李椰毕双手上。他当然是不会知道,郁锋涛对他儿子李椰毕是倾心而教,希望李椰毕今后能成为他郁锋涛的得力助手。李椰毕事业心强,有钻研拼搏精神,头脑好使,脚是残了但手是巧。
——到了后来,三个老头心里底头痒痒的,竟然不知天高地厚地要郁锋涛教教他们。
开心大笑,郁锋涛又摇了摇头,显得三分神秘,说论体力,他们三个人当中任何人都顶他郁锋涛三个,但是雕刻是年轻人干的事,他们可不行。别急,等到真正搞起来了,他们动得了身子,还怕没他们干的?至少搬搬石头总会吧!郁锋涛直说的三个老头心上像是喝了蜜,甜滋滋的。
不过,郁锋涛五更天唱小调——高兴太早了。
三天过后,新鲜感没了,如火的热情退了。
吉景生,吉景利,龚寿财,龚寿禄,龚寿富 ,李椰毕,李椰共,李椰分,高圣石及他的好伙伴高田竹这些人中,最后仅剩下高圣石、龚寿富、李椰毕、李椰分还在不厌其烦地一铁锤一铁锤练习打着,把它当作一件正经事用心去做。特别是吉景生,注意力不集中,一锤打在自己手上,大拇指脱去一层皮。
可能早看出了其中门道,郁锋涛脸上喜色消失了。
一时间,郁锋涛陷进苦思之中。有时候,他好想把那几个并不想练的人赶出去,一了百了,要不然看的心烦。但是转头一想,他这是算什么呀?他既不是收他们做徒弟,又不是救世主。人家练打石,他郁锋涛又没有付一分工钱,更何况说是要干石雕,那不过是光凭他郁锋涛嘴巴上说说而已,并未把石雕干起。要是到了把石雕干起那一天,人家不一定会是这样。
到了第五天,高圣石、龚寿富、李椰毕、李椰分仍然全身心的投入到练习中外,其他人一天下来没有动几下铁锤,全在聊天中度日子。
看到这一切,郁锋涛的笑脸消失了,阴沉下去,变得沉默寡言,话不多,显得心情很沉重。
唯一叫郁锋涛感到一点欣慰的是,李椰毕双手起泡了,出血了,可他仍一声没吭,好像那手根本没出血一样。因此,郁锋涛不再理睬聊天的人,更加精心指导肯练的人。
当郁锋涛想把不想练打石头的人安排去做那批货之际,耳边意外地回荡着范卓学说过的一句话:“在商品经济的今天,农村人最重要的是要改变小农意识。”是啊,连他郁锋涛自己头脑有时还存在小农意识,那么又更何况眼前一帮没有文化,未见过世面的伙伴呢?
看来,郁锋涛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想出一个好主意,重重的刺激一下伙伴们,去掉他们头脑里的小农意识。
晚上,天上依旧是繁星满天。
厅堂里依旧悬挂着明亮汽灯。今天晚上没有别人,是十来个练习打石头的男青年和三个老头。郁锋涛脸上还是微笑着,但是明眼人一瞧,便能看出他那微笑是苦涩的。
——环视了一圈众人,郁锋涛开口说话了:“这五天练习打石头,练得怎样,大家心中有数,我不多说了。我承认,练习打石头是一件枯燥乏味的事,又苦又累,但是这是最最最基本的基本功呀,……”
“锋涛,这算什么苦呀!”高圣石中断郁锋涛的话,笑哈哈地说,“我跟我二舅学做木,那才叫苦呢。一天到晚老是叫我刨呀刨,三天下来,我两臂膀肿了,手起泡了,连洗脸都不敢用力,一推刨刀,是一阵钻心的痛,可是动作稍慢,我二舅凶恶的对我一瞪眼,我哪敢再慢呀。晚上偷偷躲在被子里大哭,……”
“哈哈……”大家被高圣石的话逗笑啦。
好运降临,你一抬头,那树上水蜜桃自然会掉到你嘴里。
在大家笑声中,郁锋涛对高圣石赞许地点了点头。也许,高圣石只是信口说出的一席话,无意中却是帮了郁锋涛。
感叹一声,郁锋涛说:“是啊!要想学好一门手艺,谈何容易。我跟石师傅学打石,一个星期,他连钻子碰不让我碰一下,一天到晚老是叫我搬石头,上千斤重的石头,照样要我一个人搬动。跟范教授学石雕,一开始,他就叫我看书,然后仍给我一堆废石头,要我自己雕刻去,要求我雕刻时手不被刻刀划破,在石头上能够雕刻出一条条清晰又笔直的直线。一个多月就是这样过去,他什么都不肯教我,……”
“锋涛,那你直接教我们雕刻不就得了。”吉景生好天真,他只想一步登天。
登时,郁锋涛气不打一处来:“好啊。只要你景生有这个天才,没学会走路,就会飞,我就教你。我已说过,打石头是石雕最最最基本的基本功。石雕是一门很深的艺术,不是跟平常人家打石狮那么简单。一旦干起来,那是要卖到外国去!”
“我的妈呀,还要卖到外国去啊!”李椰毕一声惊叫。
从卧室里把那只小石狮拿出来,郁锋涛把它举在手中:“比如说,这头小石狮吧,没有雕成的时候,它不过是一块石头,要把多余的地方去掉,即使你的刻刀再利的话,有办法把整片的去掉吗?肯定没办法。最后还是要用钻子打,是不是?现在是商品经济时代……”
吉景生困惑地问道:“什么是商品经济呀?”
略一想了一下,郁锋涛说:“简单的说,就是赚钱。你们帮我干活,是为了有工钱,挣到钱。我叫你们帮我干活,做出来的东西是要卖出赚钱。如果你们做出的东西,我连卖都卖不出去,那我还要你们干活干么?就是这么一个道理。亲兄弟明算帐,我把丑话说在前头,下不下决心学打石头,是你们的事,到我真正干起时,没达我要求的人,我是不会要,你们不要怪不讲人情哦。”
人家的话已说到顶了,明白的不能再明白。想要一步登天的人,不学走就想飞的人,该思量思量其中的份量。
哪个人在用心练习打石,旁观者一看便知。
吉大庆一听,一阵心怵,当场色跑掉。
几天下来,吉大庆一直是旁观者,怎么会看不出儿子的举止呢?要是到时候郁锋涛大干起,他儿子却是靠边站,且不说他丢脸,而且是儿子们从此断了美好前途呐。
回到家里,在外边的和和气气,平易近人没了,吉大庆阴着脸把两个儿子叫到厨房,训斥起来:“今晚上,锋涛的话,你们两个全听到了吧?看看你们自己,连椰毕都不如。”
在外人跟前熊,吉景生在父亲跟前同样是熊。看到父亲竟然把他们兄弟俩跟李椰毕相比,吉景生一下子火了,强词夺理道:“锋涛现在又没有开始雕石。一个大人一天到晚叮当叮当叮当的乱打石,像什么话呀——”
“你给我闭嘴。”吉大庆气得全身颤抖:“这叫基本功,你知道不知道?锋涛骗你们的话,那圣石会骗你们吗?锋涛说的不错,你没学会走路,就想飞了。你现在连基本功都没学会,到时候人家锋涛把石雕干起了,他会要你,我倒头走给你看——景生。人家雇你做工,是要给你工钱,你不是给人家白干。”
在一旁一直不做声的吉景利,这时软中带硬开口说道:“阿爸,你不要骂景生了。依我看,锋涛有点吹牛。石头用钻子打,差不多。再硬再利的刀,放在石头上没两下子就坏了。再说,他都去学了两年,还要去学。依我看呀,他这个石雕厂是办不起来的咧。明天起,我不去学打石了。把时间白白花在那上面,我不如去山上砍柴。”
五儿子此话似一把尖刀插进吉大庆胸膛里,气得他双眼冒火,直瞪四儿子:“你再敢说一声不去,我马上打断你的腿,给你看——景利。做什么事情,要想的长远些,不要把眼睛盯在脚趾上。锋涛是说到做到的人。哪个人学艺不要三年五载?锋涛才学了多长时间?从明天起,你们兄弟两个必须下苦的给我去学。不说别的,锋涛待你们跟亲兄弟一样,凭这一点,你们就要还人家一个情义。”“再说了,今后娶老婆全靠你们自己了。现在闹荒名声被那些不要脸贱货搞臭了,外村的女孩子全不愿嫁到闹荒,即使肯的话,那礼金比天还高,有谁出得起。我和你们阿妈老了,没能力了。你们要想娶门媳妇,只有跟着锋涛好好干,有出息才行。”
不管怎么说,吉景生觉得父亲的话是对。因为他认为父亲有远见,从一开始便认定郁锋涛会是闹荒最有出息之人,果然不出所料,眼下村里就没一个人能比得上郁锋涛。至少在吉景生眼睛,郁锋涛是一个三分情义,七分仁义之人,是不会骗人。他倒是对哥哥吉景利有意见,不应该那样看不起郁锋涛,不信赖郁锋涛。
第二天,学打石头的人到了郁锋涛屋里头时,郁锋涛一见,少了高竹田。
正当郁锋涛心头不爽之际,高圣石走到他跟前,对他说,高竹田不来了。——说这话的时候,高圣石很是内疚。因为是他在郁锋涛面前说情,郁锋涛才让高竹田来。
“没啥。”郁锋涛平静的说,心头却在大骂,高竹田——你这个狗娘养的东西,敢来耍我,看不起我是不是,从今往后,你休想来我这儿做事。跪在我跟前磕破了头,我不会可怜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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