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陪着去看看悟禅。”玉夫立时决心离着康氏远远的,康氏怀胎七月才肯公布于众,谁不说是她这婆婆太刻毒,谁不以为康氏是防着她呢。
玉老夫也怕沾上康氏,就随着玉夫去看望玉悟禅,见玉悟禅躺床上,玉老夫就开始抹眼泪。
“的儿,幸亏媳妇有喜了,这下好了,要是个男孩,就有后了。”玉老夫道。
玉悟禅早两日就练出对着谁都喜气洋洋的功夫,心知一大半都以为康氏借种,不肯叫那一大半得逞,就笑道:“都是托母亲、祖母的福。”
“金家来了,送了好些东西来。瞧着倒像是把萱儿她娘当自家了。”玉老夫又出言试探。
玉悟禅此时出不了屋子,逃不出康氏掌心,又心知他们这一房的前途就全靠着康氏的肚子了,于是心里恶心欲呕,脸上的笑意却更浓了,“是吗?金家真是好。”
玉老夫试探不出什么来,玉夫只管问丫鬟玉破禅吃了什么、还缺什么,待看玉老夫问完了话,就道:“母亲别累着了,先回去歇着吧。叫儿媳陪着金夫吧。”
自从分家后,玉老夫、玉老将军就跟着玉将军一房度日,玉老夫也不敢太拿着婆婆的架子,看玉夫下逐客令,就顺着台阶下来,待回了房,对丫鬟道:“叫跟破禅说,就说夫请了一群窈窕淑女来,有心要给金家姑娘没脸。”心里盘算着等玉破禅来,看玉破禅跟玉夫吵成什么样,手上转着佛珠,就去佛堂念经。
玉夫等玉老夫走了,立时向康氏屋子去,屋子外站着,听了听,没听见屋子里说什么,待丫鬟通传后,看宁氏满脸泪痕地出来,诧异道:“怎么就哭了?”
“是儿媳不好,说了两句,干娘、嫂子就直说可怜。”康氏捏着帕子,望了眼方才一直跟着冷氏、宁氏的金折桂。
金折桂也是云里雾里,方才康氏只是说久病床前无孝子,玉悟禅病的久了,就连请太医,太医也来的迟了一些,早先玉将军还时时挂心,长久了,就也不把玉悟禅放心上了;冷氏接着说了句要是个儿子,依旧那孩子就是玉家的顶梁柱了。就这么几句话,就听得宁氏泪流满面。
“这孩子呀。”玉夫心里不忿,康氏这模样,岂不是告诉旁她这婆婆不贴心虐待她了?
“金夫随去说说话吧,叫萱儿她娘好生歇一歇。”玉夫急着要问冷氏是不是又被康氏要挟了。
宁氏擦着眼泪道:“叫领着魁星去寻那些小姊妹说话,瞧这模样,也见不得,玉嫂子这洗洗脸。”
“也好。老大家的,仔细别累着玉大嫂子了。”冷氏唯恐宁氏冲动,暗暗用眼神示意她千万不要冲动。
金折桂微微挑眉,把冷氏、宁氏的“眉来眼去”看眼中,断定康氏有孕跟金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见有引着她去见那些淑女们,就随着去。
等金折桂走了,玉夫立时领着冷氏去她院子里的的小后厅说话,请冷氏坐下吃茶后,立时问:“可是萱儿她娘又做出什么事了?”
冷氏是断然不会把金朝梧一并出卖的,笑道:“哪有什么事?又多心了。”
“当真没有?原本约定了替看着她,放心,若有什么事,替劝着她。”虽玉妙彤嫁出去了,但玉夫还是怕传出点什么事坏了玉妙彤的名声。
“没有,能有什么事?”冷氏反问。
玉夫被冷氏问住,疑惑地想早先的事,她跟冷氏都心知肚明,如今冷氏又有什么把柄被康氏拿捏住?
“说起来,萱儿她娘有喜了,也是玉家的喜事一桩,可偏偏有些嘴里不干不净的,就会扯些难听的话。”玉夫叹息,“萱儿的娘也想不开,竟然足足瞒到七个月,才告诉。这叫玉家里头怎么做?”
冷氏看玉夫诋毁康氏,心里也十分赞同,康氏这事做的十分不地道,被玉夫当面痛骂,也情有可原。可是,康氏肚子的里孩子毕竟是金朝梧的,万一那孩子当真能当了玉家的家呢?
冷氏不由地想起史书上,有个皇帝滴血认亲后,知道自己是某个大臣的子嗣,就十分照看那大臣家的故事。不由地想,事已至此,自己不如凡事往好处想?于是道:“萱儿的娘也不是想不开,既然有嘴碎,那就是确确实实有想害她。她一个妇道家,带着个女孩子,丈夫又病了,自然要小心翼翼的。”
害康氏的不就是吗?玉夫认定了有鬼,且这鬼就出康氏的孩子身上,奈何玉悟禅那没有破绽,她又寻不到其他证据,“金夫这话就不对了……”还要再抛钻引玉,引着冷氏说康氏的坏话,就见康氏的丫鬟抹泪过来道:“大少夫叫肚子疼。”
“肚子疼?”玉夫一慌,最先想的是康氏吃的东西千万别有问题,“还不快去叫大夫来?”福至心灵,赶紧地问冷氏:“们家六丫头的属相是什么?”
“属兔。”冷氏着急地想宁氏千万别糊涂,要是做出什么傻事来,他们金家的来玉家使坏,这得多叫浮想联翩。
“哎,是糊涂,不该叫们家六丫头来。她属兔,正克着萱儿她娘呢。”玉夫心里庆幸自己脑转的快,赶紧领着冷氏又重新向康氏屋子去。见康氏房里才传出动静,就有不少等着看热闹,赶紧进了康氏屋子里,看康氏捂着肚子喊疼,赶紧再催太医。
待听说太医来,就领着冷氏、宁氏回避到次间里,听太医说康氏安然无恙,玉夫有些悻悻的,一边巴不得康氏有事赖到金折桂头上,一边又知道康氏出事,三成虎,少不得众要说是她害了康氏。领着冷氏、宁氏出来,越发认定了康氏这边不能久留,看康氏安然地躺床上,叮嘱了她几句小心,就赶紧退了出来。
“没做什么冲撞她吧?”冷氏严厉地问宁氏。
宁氏赶紧摇头,回忆方才玉夫、冷氏走了,她洗了脸,把丫鬟撵出去,就质问康氏为什么这么不要脸,谁知康氏二话不说,就喊肚子疼。
玉夫有意道:“兴许,她是有意这么着,叫知道她肚子有多金贵。”看宁氏依旧吓得不轻,冷氏也是心有余悸,心想这么着也好,康氏愿意作,她就陪。也不去看她请来的一群闺秀,心里猜着当着外,金折桂必定是要装作十分懂事规矩了,于是对冷氏道:“也是不好,有了身子忌讳的事多,竟然忘了问属相。这金六姑娘的属相克到了老大媳妇,这事该怎么跟说?”
冷氏看玉夫一直揪着金折桂不放,疑惑地想金折桂什么时候得罪玉夫了?忽地想玉妙彤和亲前,传出消息说柔然求的是金折桂,于是就当玉夫迁怒到金折桂头上。冷氏怕金折桂出事,金老夫怪她,笑道:“不知萱儿她娘属什么?”
玉夫被问住,一家子这么多,她早忘了康氏属什么,笑道:“这忌讳,不一定是依着当娘的属相定下的。”
“那除了魁星,还有谁还属兔?”冷氏又问。
玉夫忽地想起玉老夫、玉悟禅也属兔,立时心恨这送到眼前的打发掉金折桂的法子也不能用,笑道:“是多嘴了,金夫别放心上。说起来,六姑娘年纪也不小了,们家是怎么打算的?也该给她说亲了吧?”
冷氏道:“魁星的事,都是们家老夫做主。”
“……们家老夫对们家颇有微词,想来,们家老夫是看不上们家的吧?”玉夫试探道。
冷氏听玉夫谦虚,原本要客套地吹捧玉家两句,冷不丁地想玉夫叫金折桂来,又请了一群各有千秋的女孩来做客;又用属相构陷金折桂,又打探金老夫对玉家的意思……莫不是,金折桂跟玉破禅有点什么?难怪这两日玉破禅黄昏的时候就去见金老夫;金折桂那性子,玉夫定是不喜欢她,才叫她今日来,想叫她知难而退呢。
冷氏扫了眼被康氏吓得此时依旧神不附体的宁氏,轻声问:“莫不是玉夫看上了们家魁星?”
玉夫笑容勉强地说:“金夫想多了,只是听说们家老夫对们家十分不喜,所以就来问问。”
“玉夫有话只说管就是,若是怕们老夫不答应,放心,替美言几句。”冷氏堆笑道。
玉夫忙道:“是家的小子糊涂,他好端端的去贩马,谁知道就遇上了也出关的们家的六丫头。哎,家那小子是实诚,说是怕们家六丫头名声有碍,所以要……”叹息连连,言下之意,就是谁叫金折桂出关的呢。
冷氏猜到玉夫没说实话,就道:“既然是他们小儿女有了意思,就该成全他们。”心一跳,蓦地想,金折桂要进来了,甭管康氏生的是男是女,这玉家都没那孩子的余地了,毕竟金折桂就算不说,金老夫那争强好胜的性子,也会叫玉破禅回玉家当家。
有道是心不足蛇吞象,冷氏先怕金悟禅跟康氏的事东窗事发,此时又怕自己“孙子”身为长孙长子,没得到长孙长子该有的家产。
“……们老八只是厚道,他是顺着们家六丫头的意思办的事。”玉夫暗示冷氏这事是金折桂先起的头。
冷氏会意地一笑,心想沈氏、金折桂母女两个都是一个样,看她们母女两个金家里头怎么抬得起头。
玉夫心知冷氏跟金家大房不对付,见自己把金折桂勾引玉破禅的话透露给了冷氏,就想礼尚往来地知道康氏拿着什么事要挟的冷氏,又低声问:“萱儿的娘,当真没做什么糊涂事?莫不是,她又叫老大写信送去了?们放心,她不敢胡来。”
宁氏看玉夫信誓旦旦,心里冷笑不已,有道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不定金朝梧心里怎么惦记着康氏那狐狸精呢。
“萱儿的娘都有身子了,还能做什么?”冷氏打着哈哈。
玉夫看冷氏嘴严实得很,心想最初要不是他们家金擎桂勾引玉悟禅,也就没眼下这么多糟心事,走到堂前,就听金折桂跟说塞外风光,心想这丫头还有胆子向外显摆。
“玉伯母、婶子、嫂子回来了,玉大嫂子没事吧?”金折桂问。
宁氏吭了一声,“没事。”
玉夫坐定后,瞅了眼金折桂腰上的荷包,想起玉妙彤说金折桂不会针线,就先问其他女孩,指着一个红衣圆脸的女孩,就说:“这个晴丫头,琴棋书画样样皆通,跟们家大嫂子往日里一样。”又拿过一个蓝衣少女的香囊,说:“好孩子,这香囊好的很,是的针线吗?送给了吧。”
少女们往日里就常来玉家,况且又因玉家那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的规矩,对玉家颇有些向往,于是个个乖巧伶俐地谦虚两句。
玉夫见座的诸位个个都能把金折桂比下去,心中大快,笑道:“金丫头的针线真好,瞧这荷包上的海棠新鲜的。”
冷氏心知那不是金折桂做的,就呷着茶水,冷眼旁观,心想金老夫瞒的真严实,如今才叫她知道金折桂走了沈氏的老路。
“这不是的针线,是范神仙的师妹的师侄的针线。玉伯母,瞧瞧,上头的露水就好似要滴下来一样。”金折桂摘下腰上荷包送给玉夫看,早知道玉夫要给她下马威,于是来的时候她就准备好了。
这荷包是玉入禅最拿得出手的一样东西,旁不知道范康的师妹的师侄是谁,玉夫可是知道的,这几日里玉入禅可没少拿着塞外的事跟她说,于是拿着儿子的针线,玉夫一颗心不住地滴血。
“金丫头没自己的针线吗?”玉夫宁死也不会叫知道玉入禅会做针线活,君子远庖厨,女红比庖厨更丢,“有其母必有其女,母亲样样皆通,是们年轻那会子的典范,金丫头应当会更青出于蓝吧。”
冷氏窃喜不已,心知玉夫暗讽金折桂不懂规矩。
“回玉伯母,的针线不好,不过,有范神仙的师妹的师侄给做针线呢。说起那位师侄,那才是青出于蓝,想来那师侄的母亲应当比母亲厉害百倍,不然那师侄半路出家做女红,怎地做的比旁都好呢?”金折桂原是打定主意逆来顺受一回,然后回头跟玉破禅哭诉,此时听玉夫说到沈氏头上了,就寸步不让地驳回去。
“怎么做女红还有半路出家这一说,谁家不是一早就教的?”冷氏觉得除了金折桂这一号,其他家的女儿家,谁不是打小就开始做女红这正经事。
“二婶子说的对,所以那师侄才叫厉害。说起来也巧了,那师侄也姓玉,金玉的玉。”金折桂笑盈盈地道。
冷氏只当姓玉的是玉妙彤,心想玉夫当真糊涂,要捏属相相冲的事,偏又忘了其他;要嘲讽金折桂不会针线,又忘了他们家女儿也不会。
玉夫才康氏那边“受气”,又听金折桂处处拿玉入禅做针线的事压制她,心里气急,又故意不解地问:“说起来,金丫头的爹娘当真心宽,竟然叫金丫头一个女孩子家出关。”
“玉伯母,金妹妹出关了才好,不然她怎么照看玉姐姐?”方才被玉夫称赞过琴棋书画的女孩儿道。
“是呀,风雪夜,多少男儿都没胆量出去,金将军肯叫金妹妹去,可见金将军是个大仁大义的好,真正的舍己为。”穿着蓝衣的少女附和。
“正是,听说妙彤姐姐机灵得很,不过几个月,就学会了鲜卑话,而且,爱民如子,还去教导那些未开化的鲜卑用咱们中原的器皿,教导她们织布绣花。”
女孩们一言一语,言语里大有钦佩玉妙彤的意思。
玉夫几次张嘴,就见金折桂抢她前头说话,原本她的意思是叫众一起鄙夷金折桂没有一丝女儿家的规矩礼数,谁知金折桂嘴快,三言两语下去,那些或烂漫或稳重的少女,就跟着金折桂一起称赞起玉妙彤来。
原来玉妙彤只是幌子,此时瞧着倒真是像一群想念玉妙彤才聚一处。
玉夫心里憋着火气,冷氏冷眼旁观,暗叹玉夫要是叫金折桂进门,这婆婆的威风,是铁定抖不起来了。
“夫,八少爷叫捎话给。”一个丫鬟悄无声息地走到玉夫跟前,她耳边道:“八少爷说,老夫叫捎信告诉他,说为难金姑娘了。”
玉夫手上的青筋跳起,心想玉破禅叫捎话来的意思,是叫她不为难金折桂?做梦!她定要叫金折桂知难而退才行,“金丫头,妙彤做了柔然王妃,抛头露面也是因为柔然的民风如此。那边,可不能这么着,毕竟可是个待字闺中的姑娘家。不知塞外,每日都做什么?”玉夫不信金折桂告诉众她塞外跟男们混一起后,这些女孩们还乐意再听她说话。
“回玉伯母,那边没有大门二门,就关起房门,看那师侄做针线。”金折桂笑道,看玉夫的嘴角紧紧地抿着,心想她好心夸奖她女儿,她不听,非得要逼着她说出他儿子的丑事来,“玉伯母,是不是想叫再说说玉姐姐的事了?”
“……说吧,怪想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