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仇、报仇,想叫们怎么报仇,”玉老将军气急,对玉破禅、玉入禅道,“们两个谁都不许理她,明儿个一早就把她送回柔然皇宫去。”抬脚就向外去。
虽玉老将军发话,但玉破禅、玉入禅哪里能当真不搭理玉妙彤,玉破禅苦口婆心地劝说玉妙彤,“事已至此,哥哥们又没能耐叫离开柔然,妙彤,只能好好地往前看。”说罢,又许下亲自教导玉妙彤鲜卑话,又保证不叫玉妙彤柔然受欺负,说了半日,见玉妙彤只是敷衍地点头,又听那边玉老将军叫他,就出去了。
玉妙彤待玉破禅一走,就拉着玉入禅的臂弯道:“九哥,一定要替报仇。这里跟咱们家一点都不一样,俟吕邻云身边有好多女。”眼睛红了又红,竟是已经哭不出来了。
玉入禅拍了拍玉妙彤的手,“妙彤,听八哥的话,好好改了吧——想开一些,柔然的日子也并非十分不好过,瞧小前辈、阿五,她们都过得十分自。”
玉妙彤收回自己的手,冷笑道:“她们原本就爱抛头露面,自然不会觉得被那些粗看去有什么大不了的。”
“这张嘴,为什么总爱得罪?八哥说的对,要柔然摆出咱们中原大家闺秀的模样,他们定会以为目中无,看不起他们鲜卑。听话,以后别这样了。”
玉妙彤冷笑道:“九哥是也看上个鲜卑的女,才说这话。九哥不知,今儿个才叫了屋里的阿烈来问话,那个阿烈开口就顶撞。”
“……俟吕邻云相中的是小前辈,这话也是阿烈跟说的?”若换做旁,玉入禅是巴不得那嫁给俟吕邻云的知道后千方百计地针对金折桂,可这是玉妙彤,玉入禅唯恐她糊涂地跟俟吕邻云闹僵然后受苦,就心恨那告密的嘴快。
玉妙彤看玉入禅的态度,心想自己还有话要问缃蕤,如此反而不好将缃蕤说出来,于是模棱两可地道:“总之,九哥,柔然皇宫里吃了鲜卑女的亏,若是宠着那鲜卑女,就是往伤口上撒盐,九哥,一定得把那女撵走。”
玉入禅此时满心里思量着如何教训阿烈,当即点了点头,又劝玉妙彤:“八哥、九哥都是为了好,们的话一定得听着。”
玉妙彤点了点头,听说她的屋子收拾好了,就随着丫鬟过去,进了屋子,听说玉入禅的屋子里有哭声,心想玉入禅到底是向着她的。
却说玉入禅心恨阿烈嘴碎,进了屋子,将缃蕤等呼喝出去,就叫阿烈跪下,拿着鞭子抽她,抽了两下,看阿烈虽哭叫,却没还手也没躲开,手上的鞭子再也抽不下去,心想难为这么一个,不论如何都站他这边,他还能当真把她打死不成?于是将阿烈又搀扶起来,“脱了衣裳,给上药。”
阿烈乖乖地把衣裳脱去,趴床上,感觉到玉入禅拿了药膏给她抹背上,这才问:“少爷为何要打?”
“谁叫嘴碎,竟然跑到妹妹跟前乱说话。”玉入禅阿烈身上又拍了一拍。
阿烈立时道:“是缃蕤先去告的状。”
“……这几日,先回阿娘那边。”玉入禅劝道。
“回不去了,少爷,阿娘不叫回去。”阿烈扭头含泪看向玉入禅,“少爷是不是不要了?”
玉入禅看阿烈睁着湿漉漉的眼睛看他,不觉握住阿烈的手,想起缃蕤曾经眼睁睁地瞧着他被范康欺辱,如今又敢先挑事,冷笑连连道:“缃蕤是阿五的,撵了她几次了,她也不肯走。等明日就把她撵到阿五身边去。”又阿烈身上拍了两下,反复叮嘱道:“以后不要跟任何乱说话,不然,当真把撵走。”仰头床上躺下,叠着腿,想着明日如何再劝说玉妙彤识时务一些。
阿烈起身穿衣裳,然后小心地躺玉入禅身边,见玉入禅心不焉地一伸手将她揽怀中,立时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缃蕤屋子外等了一夜,等着玉入禅将阿烈撵走,等到第二日一早,见玉入禅开口就撵她走,又看阿烈得意洋洋,并不知道玉入禅并没动过阿烈,只当阿烈吹了枕边风,心里气急,求了玉入禅几句,见玉入禅声色俱厉地撵她走,只能失魂落魄地离开,待走开了,远远地瞧见戚珑雪、蒙战二背着背篓要去山上采药,挨近几步,到底不肯再回戚珑雪身边,转身又向玉妙彤的屋子里走去。
“小姐,九少爷留下那鲜卑女,要撵走。”缃蕤见了玉妙彤就留下,拿着帕子抹泪,看玉妙彤眼下有些淤青,心知她也没睡好。
玉妙彤正画眉,捏着眉笔的手一顿,“九哥竟然言而无信。”明明知道她看见他宠着个鲜卑女子,就会伤心,竟然还是这样。不肯叫缃蕤以为玉入禅不意她,立时道:“回头再跟九哥说一声。”对着镜子里的丫鬟示意,叫丫鬟们出去把门关上,然后转过头来问缃蕤:“且问,昨儿个说跟金家也有干系,到底是什么干系?”
缃蕤凑近,低声道:“是半斤告诉的,她说小姐出事后,夫跟大少夫背地里吵了一架。小姐实是遭了池鱼之殃,其实金家二夫要对付的是咱们大少夫。”
“金家二夫不是咱们大少夫的干娘吗?”玉妙彤懵懂地问,随即心想自己真傻,金家大小姐跟玉家大少爷有私情,玉家大少爷为此甚至要杀妻,如此玉家大少夫怎会跟金家二夫是一对正常的契母女。
缃蕤低声道:“到底是什么缘故,奴婢也不知道。仿佛是咱们大少夫抓了金家的把柄,金家为了摆脱大少夫,就也要抓咱们玉家大少夫的把柄。可是大少夫机灵得很,金家没法子,只能盯上小姐,叫夫约束住大少夫不去金家滋事。”
“……难怪母亲不许去大嫂子那边。难怪……皇长孙可是金家的三女婿,他们一家子跟陆繁英一起来陷害。”玉妙彤讷讷地道。那一日明园里众给太后祝寿,她听陆繁英的婢女小声地跟陆繁英说四皇子湖边等陆繁英,就向那边去,谁知遇上的是皇长孙,且恰就被瞧见他们撞一处……出了这事后,皇帝自然不肯叫她嫁给皇长孙做侧妃,于是就叫她和亲了。
“金家二房竟然……”
“不独二房,小姐且想想,金家里素来都是金老夫说一不二,这么大的事,金老夫不点头,金二夫敢乱来?”缃蕤看玉妙彤不知不觉间落泪,就替她擦去眼泪,“小姐该振作一些,如今九少爷被那鲜卑女吹了耳边风,八少爷一心只有金小姐,柔然大王子也是……小姐该振作一些,如今,能靠得住的,只有小姐自己一个了。”
玉妙彤接过缃蕤的帕子擦泪,“放心,定会叫九哥把那女撵走。”再三擦去眼泪,又想半斤都知道的事,玉破禅定然也知道,他知道了,还照样跟金家女儿好,可见自己这妹妹他心中的分量有限。待听见外头八两来说玉破禅请她去他房里学鲜卑话,就对八两道:“跟八哥说,想跟九哥学。”说罢,亲自去瞧玉入禅,照例一路上叫丫鬟用帕子给她遮着,进了玉入禅的屋子,先瞧见阿烈小猫一样慵懒地缩玉入禅脚下的白虎皮褥子上,而坐椅子上的玉入禅,正捻着针线,缝补一条裙子。
“九哥——”玉妙彤呆住。
玉入禅从容地放下针线,看阿烈凑过来,安抚地摸了摸阿烈的头,先对阿烈说:“没事,自己出去晒晒太阳。”待阿烈依依不舍地出去了,才对玉妙彤道:“纸笔准备好了,先缝好裙子,就教。”
玉妙彤瞠目结舌,“……这是谁的裙子?来替九哥缝吧。”
玉入禅赶紧摆手,“已经缝好了。”干脆利落地要断线,将裙子折叠好,叫玉妙彤先等一等,就出去送裙子。
“那是金小姐的裙子。”缃蕤低声道。
玉妙彤道:“金妹妹不是跟八哥……”不禁头晕起来,心道怎地都围着金折桂转?玉入禅甚至还为金折桂做针线活。
“……是以,奴婢才说,小姐只能靠自己了。”缃蕤不禁抹泪,“至于奴婢,靠不住九少爷,也靠不住戚姑娘,流落这塞外,还不知会怎样。”
玉妙彤心有戚戚焉地道:“都是一样命苦的。”
“小姐,给夫送信的时候,不如将山寨的所见所闻一一说出去,夫若知道九少爷被金小姐奴役着做针线,定不会答应八少爷跟金小姐的事。”缃蕤轻声地玉妙彤耳边说,她玉入禅最落魄的时候对他不离不弃,凭什么玉入禅为了个鲜卑女子撵她走?但看玉夫知道玉入禅那无能模样,玉入禅还怎么玉夫面前装成少年英雄。
玉妙彤暗暗点头,玉夫不将金家背后捣鬼的事告诉她,显然是护着她,可如今她既然知道了,又怎么能坐视金折桂、玉破禅的事成了,然后见天地叫这事戳玉夫心窝子?见玉入禅进来,就耐心地跟玉入禅一句句学说鲜卑话,看缃蕤念念有词也跟着学,只觉缃蕤比她其他的丫鬟还管用,就对玉入禅道:“九哥不想要缃蕤,就叫她跟着吧。”
“也好。”玉入禅为叫玉妙彤打起精神,自然是顺着她,学了半日,又听玉妙彤提起撵走阿烈,就说:“子规城里一大半都是鲜卑,撵走她,叫说是始乱终弃,还子规城里活不活了?放心,等将她领到中原去,自然是想怎么卖了她都行。”
玉妙彤心道玉入禅不怕家说他对缃蕤始乱终弃?毕竟,据说瓜州,缃蕤可是饿着肚子,也要把玉入禅照顾得妥妥当当,当即领着缃蕤去了。连着几日,眼瞅着戚珑雪、金折桂、月娘、秦王妃都大大方方地抛头露面,甚至各自给自己找了事做,渐渐地也放开一些,带着缃蕤等外头跟着玉入禅学鲜卑话。过了大半个月,就随着玉老将军、沈席辉回了柔然皇宫。
老柔然王禅位后,玉老将军、沈席辉就要回中原去,此时,玉老将军再看玉妙彤,见她不再动辄提起报仇、蛮夷等字眼,只当她想开了,安抚了她几句,又见玉妙彤给玉老夫、玉夫等都写了信,便不疑有他,替她捎带着去了。
玉老将军、沈席辉一群走了,城里的秦王爷越发没了阻碍,去信召集了其他四处流亡的来子规城,结党立派,忙得不亦乐乎;有瞽目老的银子,又有俟吕邻云支持,再有范康修建过明园的经验,抢下雪之前,偌大的子规城地基已经打好,就等着明年一鼓作气,将城池建起来。
腊月里,玉破禅亲自给俟吕邻云去信,请他带着玉妙彤来子规城过汉的新年,待俟吕邻云来了,就瞧见早先还打起精神的玉妙彤,此番又是红肿着眼睛来的。
玉破禅、玉入禅陪着俟吕邻云说话,戚珑雪、金折桂将玉妙彤带到她们屋子里去说话。
玉妙彤过来,就凑炉子边烤火,听到屋子里间郁观音不住地咳嗽,微微蹙起眉头。
“缃蕤呢?不是把她带去了吗?”戚珑雪给玉妙彤端上热茶。
玉妙彤抿了口茶水,“她怀孕了,不能颠簸。”
金折桂去撩拨火盆的手一顿,疑惑地看向玉妙彤,“她……莫非瞧不上俟吕邻云,所以叫缃蕤替……”这事是极有可能的。
玉妙彤呸一声,“哪有有那么蠢。”说完了这句,对着金折桂,再不肯多说。
金折桂见玉妙彤对她有敌意,识趣地不追问,心知玉妙彤此时就跟祥林嫂一样,不用问,等会她也会说。
果然,玉妙彤见没问她,就气喋喋地连声道:“缃蕤先告诉俟吕邻云想娶的是金妹妹,看九哥也不要她了,她一个怪可怜的,就带着她回去了。谁知道,这贱、背着,又去跟俟吕邻云说说他是蛮夷,还说……对付金妹妹,那贱、不知什么时候跟柔然的贵妃勾搭上了……亏得一直还可怜她,还把她当左膀右臂。”
“那俟吕邻云是把她当红颜知己,还是当成‘既然送上门,为什么不收下’的便宜?”金折桂问。
戚珑雪也赶紧看去。
“那贱、,自然是个便宜货。”玉妙彤道。
戚珑雪道:“妙彤,反正也不喜欢俟吕邻云,不理会他们就是了。”
形势比强,玉妙彤讷讷地说不出话来,她是真心不喜欢俟吕邻云,但俟吕邻云也不搭理她,又叫她柔然宫里的日子如履薄冰,寸步难行。听到火盆啪嗒一声,忽地看着金折桂尴尬起来,“那贱、,竟然、竟然断后路。”
“什么后路?”金折桂耐心地问,若换成旁,她定然不肯多搭理,可这是玉破禅的嫡亲妹妹,不看僧面看佛面,怎么都要耐心地问上两句。
玉妙彤不敢提起自己缃蕤的教唆下,给玉夫的信里,极力怂恿玉夫直接京城给玉破禅娶妻的事,吞吞吐吐道:“那贱、,她叫得罪金妹妹。”原本子规城是她的依靠,如今若是玉夫当真京城里给玉破禅定亲了,玉破禅若得知此事,生了她的气……早已没了最初那自觉处处高一等的错觉,此时预料到玉破禅兴许会生气任由她柔然宫里自生自灭,不禁胆战心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