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金折桂点点头,裹着大氅快速地钻进屋子里。
玉破禅摸着路回去,一边自省自己方才得寸进尺了,一边又耿耿于怀地想她叫他吻他的额头、脸颊,显然是想跟他就这样亲近,但却不许他吻她的唇,莫非,她只想维持眼前现状,不肯再跟他更进一步,继而又想自己多心了,金折桂到底是规矩,无媒无聘,哪里能任由他为所欲为,
“玉少侠。”阿烈穿着单薄的衣衫站出来,“玉少侠,金姑娘不肯跟好,是愿意的。”
倘若玉破禅看得见,玉破禅就会看见雪中阿烈单薄的衣衫被风吹起,风细致地勾勒出阿烈修长的双腿、纤细的腰肢、丰满的胸脯。
玉破禅闻着眼睛上的药带弥漫出来的清香,开口道:“阿烈,别胡言乱语。”依着记忆,大步流星地向他的屋子里去。
“玉少侠、玉少侠。”阿烈连喊了两声,心知玉破禅这么晚去寻金折桂,定是想跟她欢好,可是金折桂拒绝了。快步跑过去,忽地要抱住玉破禅,却见玉破禅灵活地避开了。
“阿烈,别怪对不客气。”玉破禅头也不回地回自己屋子里去。
阿烈撞台阶上,忍不住呜咽地哭起来,待见有搭她肩膀,抬头见是玉入禅,就仰头道:“为什么……”
玉入禅低声道:“阿烈,划破自己的手滴的裙子上,把手腕上的伤藏起来,任凭阿娘如何问都不要说。然后每天开开心心地,不要再愁眉苦脸。”
“这是……”阿烈不解地看向鼻青脸肿的玉入禅。
玉入禅道:“八哥显然是忍不住了,想来寻小前辈求欢。既然小前辈拒绝了,自动送上门,寻常自然以为们做了苟且之事。虽不说破,但阿娘,所有都这样想,就足以叫同情、帮着。尤其是那个蒙战,他最是头脑简单,他定会为打抱不平。”
阿烈泪流满面,心内羞愧,忙道:“这不行,怎么能平白冤枉玉少侠?”
“等小前辈都信以为真,跟八哥一刀两断了,八哥就是的了。除了阿五、小前辈,就是寨子里最好看的少女,八哥除了喜欢,还能喜欢谁?”玉入禅循循善诱,虽玉破禅发誓不回玉家,但玉破禅若对金折桂不死心,就会照着金家的意思办,金家哪里会将金折桂嫁给一个马贩子,自然是要逼着玉破禅回玉家。
阿烈伸手擦着眼泪,疑惑道:“为什么一直帮?这么帮,要怎么感激?”
玉入禅伸手去擦阿烈脸上的泪水,探头要阿烈脸上亲一下。
阿烈吓呆,一时竟是不知闪躲。
玉入禅才凑过去,忽地连连作呕,就好似身上还有树林里散不掉的腥臊味道、范康连续不断的阴险奸笑。
“玉九哥儿?”阿烈只当是自己的错,有些自卑地想,难怪玉破禅不肯碰她,玉入禅还不曾亲到她就开始作呕。
玉入禅春梦一场,原当自己已经康复了,不想还是不能碰女,心中懊恼,又觉被蒙战踢到的地方隐隐作痛,拍了拍阿烈的肩膀,就赶紧回屋子里去,见屋子里玉破禅已经睡了,快速地床上躺下。
“哪里去了?”玉破禅问。
“出去吹吹风,清醒清醒。”玉入禅赶紧道,见磨蹭两下,伤处就疼得厉害,就心中不住地咒骂蒙战。
翌日一早,哨兵来报道:“郁观音受伤倒北边一里外。”
“其他呢?柔然呢?”金折桂、戚珑雪、梁松等正都聚金折桂这吃早饭,听说郁观音手受伤,众纷纷停下吃饭的动作。
“柔然已经散了,显然是还没发现咱们。”哨兵道。
“……要不要救她?”毕竟是南山的母亲,戚珑雪担忧道。
玉破禅道:“寨子里的跟她有仇,若接她进门,她自来心机深沉,要是今日昏倒的事不过是苦肉计,咱们这寨子都要落入她手中。”
玉入禅小心地给众添饭,轮到金折桂、戚珑雪的时候,心叹一个是神京金桂,一个是扬州琼花,这二女实太可恨!听蒙战哼了一声,立时不敢再走神。
“那就不管她。”金折桂吹了吹碗中的米粥,自作孽不可活,是郁观音先去招惹柔然,才会被柔然盯上。
饭后,金折桂、玉破禅、梁松等又去检查昨日才来的金家家兵们的住处,等雪停了,又领着他们动手去砍伐树木建造木屋。
待绕到平民的住处,一个女着急地出来对戚珑雪说:“阿五姑娘,替给阿烈瞧瞧,她受伤了。”
众认出这女是阿烈的阿娘,戚珑雪连忙道:“当真?伤哪里了?”
那女拉着戚珑雪就要去寻阿烈,却见阿烈低着头红着脸出来,“阿娘,没事。”
“哪里没事,裙子上都沾了血。”
“阿娘,没事。死也不叫看。”阿烈顿脚,偷偷看一眼蒙住眼睛的玉破禅,勉强挤出一个羞涩的笑容,抿着嘴转身就回了自家屋子。
玉入禅见阿烈神情不自然得很,偷偷地去看金折桂。
金折桂微微挑眉,“屋子也不能胡乱地造,还要留一条道路做退路。”
好个不以为然。玉入禅又去看梁松等,梁松等中果然心思细腻的梁松、阿四、阿六狐疑地盯着阿烈的背影,其他漫不经心,并不去看阿烈。
玉破禅蒙着眼睛,对阿烈的神色一无所知,只是抹了抹下巴上新冒出来的硬硬的胡渣,对金折桂点了点头。
金折桂待要再说,却见拓跋平沙着急地赶来。
“小姐、玉少侠,慕容宾听说郁观音一里外,就骑马出去了,慕容宾说杀妻杀母之仇,一定要亲手报才行。”拓跋平沙额头急出汗水。
蒙战道:“虽跟南山有交情,可是,家报仇也是理所应当。”
“快把慕容宾追回来,若是有跟踪郁观音,想找出郁观音的藏身之处呢?别郁观音自己的地方没事,连累了咱们这寨子。”金折桂忙道,看玉破禅要去,就将他拉住,“眼睛要紧,叫梁大叔、阿大、阿六去。其他动静小一些,仔细哨塔上盯着。”
玉破禅被金折桂拉住,便有意去握她的手。
“八哥,扶着回房里等消息。”玉入禅赶紧搀扶住玉破禅,心想阿烈该再接再厉,不能这么一朵水花都没激起了,就消失了。
“破八先回去,们再去瞧瞧寨子里还有没有缺口。”金折桂心知玉入禅昨晚上做了春、梦,于是有意做出阴险狡诈的样子看他。
玉入禅心虚地低头,等金折桂一群走远了,才放下心来。
“老九,又做亏心事了。”玉破禅肯定地说。
“八哥,没有。”
“哼。”玉破禅见玉入禅体贴地扶着他,就知道他不知又背着做了什么事,总归想着玉入禅掀不起大浪,就不理会他,领着玉入禅去金折桂屋子明间里等,一边等,一边也想着寨子如何防御外敌的事。
晌午,寨子里响起呼哨声,玉入禅赶紧搀扶玉破禅出来,远远地瞧见阿六扛着郁观音、阿大扶着慕容宾过来,赶紧将所看见的情形告诉玉破禅。
阿大道:“不好了,果然柔然跟着郁观音,柔然知道咱们黑风寨了。”
阿六道:“们赶过去,就瞧见郁观音、慕容宾二两败俱伤地倒地上,显然是慕容宾轻敌了。”
慕容宾迷迷糊糊地醒来,受了伤,还要向郁观音扑去:“这个恶毒的女!玉少侠,快杀了她。”
“杀不得,郁观音的定然会敢来救援她,柔然也过来了,不能这当口树敌。快把郁观音放进去,请阿五来给她看伤。慕容宾,有令不行,给山寨里招来敌,该如何处置?”玉破禅朗声道。
慕容宾先前一门心思要杀郁观音,此时一凛,不由地想郁观音死外头就罢了,若死黑风寨里,她的如何不以为是他们杀了她?踉跄着上前跪下,语塞道:“慕容宾只想着报自家的仇,若是害了寨子里的……只能以死谢罪。”
“慕容宾,先去看伤,然后,不再是将军,只是个哨兵。”玉破禅道。
拓跋平沙心有不忍,毕竟慕容宾一直是几百猛士的头领,忙道:“玉少侠,慕容宾虽冲动了一些,但他母亲、妻子……”
“不必多说,拓跋平沙,是误了大事。”慕容宾说罢,待要以死谢罪,又想起阿烈醒来后众的态度,心知金折桂、玉破禅眼中自裁算不得“谢罪”,只有极力弥补才算“谢罪”,于是咬牙支撑着身子,冲着郁观音恶狠狠地呸了一声,又蹒跚着脚步向外走去。
玉破禅先带着去看郁观音的伤,见她身上刀枪剑戟竟是什么伤都有,唯恐她又算计,叫阿六不必客气地检查她身上。
阿六上会子检查月娘时漏掉月娘胸口的军符,此时再检查女,就细致多了,慢慢地郁观音身上摸索,将郁观音身上的令符、地图、书信等统统摸出来。
“咳咳。”梁松背过身去,不免想起阿六上次搜查月娘的事,颇有些尴尬,待见阿六搜出一堆东西,众围着看了看,见金折桂、戚珑雪进来,就叫她们二帮着脱去郁观音的衣裳给她上药。
“柔然到寨子外了。”一声通传,众不禁一凛。
阿六顾不得怜香惜玉,进去拿着郁观音自己的腰带将郁观音手脚紧紧地绑住,这才随着金折桂出来。
“走,去看看。”金折桂道,领着向屋顶上哨塔看去,见寨子外果然被一群骑着骏马穿着铠甲的包围住。
“小姐,叫出去应战!”慕容宾抱拳跪地上,见竟然来了这么多,不禁急红了眼。
“不必,等一等再说。”金折桂道,看那群柔然只是围住,似乎有个个小兵身上写了字,心中狐疑,又看柔然只射了一箭进来,就对慕容宾道:“把那箭拿来看看。”
“是。”慕容宾赶紧跑下哨塔,一溜风地跑去,待拿到那箭,就赶紧传给金折桂看。
玉入禅将箭上的信取下来,失笑道:“这群蛮……”待要说蛮夷,又怕得罪了慕容宾、拓跋平沙,赶紧住口,“这字写的倒好。”
“什么意思?”金折桂看是草书,不耐烦细细分辨是什么字,直接问玉入禅。
“这是战书,写字的自称是吕云醉,这吕字当是取自柔然大姓俟吕邻氏,想来,这是十分看重咱们中原文化。看他文绉绉的,绕来绕去,是要先礼后兵。”玉入禅拿着手探了探战书,递到金折桂跟前,见金折桂压根不看,心想看金折桂那一手烂字,显然她是连看都看不懂狂草了。
“好个先礼后兵。”金折桂向山下看去,见山下吕云醉正朝山上挥手,客气地挥手还了过去,就问玉破禅:“咱们中土可还有什么假正经的下战书的规矩,能拖延一下?”
“兵不厌诈,这下战书的规矩,也还是几百年前的,如今,只要能赢就行,谁还管什么规矩。”玉破禅叹息,大有世风日下,心不古之叹,这下战书的规矩,他也是头会子瞧见。
“问他们是不是来要郁观音的?要是,郁观音给他,立时给滚远一点。”金折桂眼瞅着吕云醉那有几千,心知当真打起来,他们占不了便宜,吕云醉也吃不到甜头。
“……会不会,太不客气了?”玉入禅想家可是依着古礼送请战书了。
“们是黑风寨,太斯文了,反而不好。”金折桂道,这吕云醉看起来是个有文化的流氓,既然他有文化,就该知道黑风寨三字是什么意思。
慕容宾赶紧拿着金折桂的话出去,到了门前栅栏处,就去看到底哪一个是吕云醉,待瞧见一群柔然里头,有个披散着头发,用汉的簪子头顶挑起一束的,就向他看去,见他头发微微泛黄,鼻梁挺拔,眸子雪地里犹如雪狼一般锐利,立时下了一跳,待见他微微一动,只当吕云醉要射死他,咬牙对上吕云醉的眼睛,“们寨主说了,们是不是来要郁观音的,要是,立时给,然后们给她滚远一点。”
这话一出,柔然军队立时骚动起来。
吕云醉抬头眯着眼睛看向门上“黑风寨”三个字,其他柔然看着不解其意,偏他自幼中原学习,对中土文化烂熟于心,看见黑风二字,就知道这寨子里住着不是好,不是匪徒就是山贼,而且还是胆大包天、十分猖狂的山贼,先以为这寨子是郁观音的,此时想起郁观音素来藏头露尾的行事风范,又想寨子定不是她的,听慕容宾那般说,也吓了一跳,心想莫非这寨子来头很大,明明看见他带着那么多的马,还敢毫不客气地放下狠话。
“请回们寨主,郁观音们要,但天寒地冻,吕某想进寨子里讨一杯热茶。”吕云醉心道中原有一句话叫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如今他且进寨子里一探究竟,看看寨主到底是何方神圣。
“将军!”吕云醉的部下赶紧劝他。
吕云醉摆了摆手。
慕容宾迟疑地去传话,金折桂先问:“郁观音醒了没有?没醒也想法子弄醒,叫她写信,等们将她交出去,再替她送信,请她的去救她。”
“那吕云醉那边呢?”慕容宾心内悔恨不已,早知如此,就不去杀郁观音。
“他要热茶,就给他热茶,用上等的好茶煮上一盏,给他送去。”金折桂迟疑一番,走下哨塔,“去送,倒要看看他是个什么。”
“折桂,不要意气用事。”玉破禅赶紧拦住金折桂,又看向玉入禅,“老九去。”
“凭什么……”玉入禅脱口就要拒绝,万一吕云醉翻脸要杀他呢?
“是少将军,谁的气势能比得过?”玉破禅玉入禅的肩头一按。
玉入禅心中腹诽,却只能依着玉破禅的话去送茶。
栅栏外,吕云醉看见温尔尔雅的玉入禅风度翩翩地捧着茶盏出来,吓了一跳,心想这不是曾跟着金、玉两将军一同游街的玉家少将军嘛,赶紧下马来迎,“玉少将军,是寨主?”
玉入禅心里一跳,心想这竟然认识他?唯恐自己认下被吕云醉擒住,微笑道:“哪有寨主亲自来送茶的?”又看郁观音被抬出来,就指着她道:“郁观音送出来了。吕将军,请喝茶。”
吕云醉惊疑不定地捧起茶碗,原只想沾一沾就放下,揭开碗盅,闻到那沁的香气,见是就中原都十分少见的名茶,一边呷着茶,一边想玉入禅是朝廷的少年俊杰,莫非,中原皇帝这边安插了?就不知这中原皇帝,要如何插手草原的事,看郁观音被包扎过伤口,又觉既然黑风寨二话不说就把郁观音送出来,那就不是跟郁观音一伙的,自己不如留下郁观音这寨子里,然后改日客客气气地登门拜访,若能说服中原朝廷帮助柔然扫平草原,那对付慕容部落、段部、拓跋,就易如反掌了,于是喝了茶后,就说:“郁观音身受重伤,们不便带她走,改日,吕某再来拜访。”
玉入禅笑如春风般镇定地道一声请,待吕云醉领着几千走后,对着茶碗摇摇头,偷偷向寨子里看一眼,心道玉破禅、金折桂一群看不起他又怎样,出了门,谁不要恭恭敬敬地喊一声少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