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衣少年睫羽低垂,眼眸都没有抬一下,却冷冷的说道:“康疯子,年四十三,修为二重天劫,资质中上,估价五千上品灵石,以拍卖价为准,拍卖述求,卖身为奴。家中有一子一女,惯来爱在外寻花问柳,呼朋唤友,交友甚广,外传义气之辈,但却二十年未曾回家,未曾尽过一分一毫教导子女的责任,子女皆为留守家中的夫人教导长大,而你……喜好被众星捧月的感觉,狐朋狗友撺掇之下,拿女儿亲事做赌注,输了之后,便想拿女儿抵债,还美其名曰给女儿找了个好亲事。家中夫人不答应,闹去了城主府与你和离,一双儿女尽归母亲。你没法子,被债主当成货物当到了寻得见,就你这种人,还有脸说我没有爹娘教养?”
牢内一片寂静,其实整个牢房犹如一个长条形的大通间,只是隔成了小间的牢室,所以大家其实都听见了。这康疯子虽然脾气暴躁,爱骂人,但在牢内众人眼中一直是讲义气重情义的典范,没想到家中之事被合盘托出,一时间大家看他的眼神也有点犹豫。
康疯子气势一下子软了下来,他后退了两步,大瞪双眼,磕磕巴巴的说道:“你怎么知道……”
此言一出,说明这玄衣少年说对了。
“怎么,其他人也想听听自己的事迹吗?”玄衣少年问道。
牢内更是净得呼吸声都要被听出来,在这牢内各种原因被卖给拍卖场的人或者妖或者鬼,多半手上有不光彩的经历,否则不会沦落到都要被拿去拍卖了,也无人来赎。
花老二却是少有的问心无愧之辈,他见旁人都不出声了,艰难的咳出了淤血之后问道:“阁下究竟是何人,为何对我等情况如此清楚。”
玄衣少年将自己的发辫甩至后背,歪着头颇为可爱的说道:“花老二,三重天劫,拍卖起拍价三万上品灵石,诉求,移功。可惜因所修功法问题,上了三次拍卖台都还没有大家族拍下。”
花老二捏紧了衣角,肯定的说道:“你是寻得见的人!”
众人盯着玄衣少年的眼神顿时警惕起来,一个“寻得见”拍卖场的人为何会出现在牢里。
玄衣少年冷笑一声:“倒也不必这样紧张,我就是个小小的鉴定师,诸位的价格可都是我出的鉴定结果,你们的材料我可都看过。”
说着他那双漂亮的凤眸扫了一眼宣潞,有所指的补充道:“当然也有些情况不符的。”
拍卖场一般都会聘请各类鉴定师,用于鉴定灵器、灵草、丹药等各种珍品的真伪与价值,在每个拍卖场,鉴定师都是有特殊地位的存在,因为经由鉴定师鉴定后的拍品,可以说是以本拍卖场为背书,作保是真品才会拿出来拍卖。
这少年年纪轻轻,竟然已经是鉴定师,不得不让人心中生疑。
宣潞眯起眼睛,直觉的感觉这个少年有秘密,或许是自己出去的关键。
她捧起一堆稻草塞到少年的牢房边,乖巧的笑着说道:“这位小公子,还缺稻草铺床吗,我这还有。”
玄衣少年听到她声音,睁开=大了双眼直直的盯着她,说道:“不缺,瞧在你前些日子借了稻草给我的份上,有什么事情便直问。”
宣潞的笑脸僵住,心道,这人怎么这样令人不快,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但是形势比人强,她有求于人,怎么样都要赔笑脸。
她继续乖巧的笑着道:“小公子能麻烦你过来一下吗?”
宣潞坐在四号和五号牢室的栏杆边,朝着那少年招招手。
大家都看着这神秘的少年,只见他竟然颇为配合的站了起来,轻轻拍了拍衣袍,拍掉了沾着的稻草,有样学样的坐到了宣潞身边,两人之间只隔着一个铁栅栏。
宣潞直接伸手越过栅栏拉住了少年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玄衣少年一愣,甩开她的手喝道:“你作甚么!”
宣潞揉了揉自己被甩开的手,小小声的凑在他耳旁说道:“隔墙有耳隔墙有耳,谁也不知道外头有没有人悄悄听着,我写你手上。”
玄衣少年狐疑的看着她,缓缓将手掌递到了她面前。
他的手指修长,指节清晰,手上的肌肤带着清冷的玉色,若是让那些急色鬼来了,恐怕也要喊上几声:好手、好手。
宣潞左手托起他的手背,右手在他手掌上一笔一划的写道:公子可要合力出逃?
这人每日都被拉出去审问,又是寻得见的鉴定师,对此处最为熟悉,若是能得他帮助,应该有机会逃出去,特别是这封灵环,寻得见的人应该会解。
玄衣少年迟迟没有反应,宣潞见状又低头继续在他手上写道:“你应该也知道,牢里许多人是不走的,我是坚定要走的,你若是要逃,我是最佳合作伙伴。”
众人见他俩这等神秘举动,也猜出来多半有事要谋划,在在牢房里无非就是逃出去这一件事罢了。这些年牢里想逃出去的人也不少,只是没成功过一人,其他因各种原因留下的人,也不想逃。
加上宣潞和这玄衣少年正正青春年少,众人也希望若是真的能逃走,他俩能走出去。
只是每个人想法都不一样,牢房最底那间传来了一段阴阳怪气的声音:“哟,神神秘秘的,可别是要闹什么事吧,老儿我只想安生的把自己卖个高价,你们若是坏了我的事……”
说话的人叫耗老九,平日里也是蔫酸刻薄,宣潞嘴角一勾,朗声说道:“耗老九,我瞧着小公子好看,想和他说悄悄话不行吗,我就是怕你这种人听见。”
众人笑了,跟着打圆场。
“哈哈哈耗老九,人家小姑娘小公子想干嘛关你什么事。”
“莫不是耗老九瞧着人家这般,自己也想起了家中的婆娘,心中不快?”
见话题被引走,宣潞冲着玄衣少年眨了一下眼睛,继续写道:“放心,牢里大部分都是好人,对我可好的,就一两个嘴多。”
少女柔软的指尖划过少年的微凉掌心,玄衣少年猛地又抽回了手,反过来托住宣潞的手背。用另一只手在宣潞手心写道:“好。”
答应来的太快,犹如意外之喜,宣潞还以为自己要在多说服一会才能成功。
少年的掌心贴着她的手背,也是有一种温润的微凉,仿佛一块微凉的玉石,他写着:“在这里是出不去的,除非我们都能被押解到外面。这里设的结界,只有黑衣侍者能带我们出去。”
难怪十几间牢房,一个看守的人都没有,原来没有人带着根本出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