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婆婆回到族医所之后,一整日心不在焉,不是碰倒了水壶,就是煮糊了粥,让宣潞和当归黄芪一大两小躲在门后讨论不已。
宣潞手里甩着一根狗尾巴草说道:“婆婆今日怎么了。早上还凶巴巴割了我一管子血,疼死我了,你瞧,伤口都还在,中午回来便像丢了魂似的,该不是我身体快不行了,婆婆不知道怎么对我说吧。”
黄芪翻了个白眼,说道:“潞姑娘,就你这身板,一拳能放倒一只老虎,可别了,还不行了。依我看婆婆定是受了责罚,我之前被婆婆骂了也这样,成日魂不守舍。”
当归最为稳重,直接跨步而出,跑到莲婆婆身边,直接问道:“婆婆你怎么了,可是有人欺负你。”
莲婆婆放下手里的药杵,摸了摸当归那小胖脸,又瞧到门后躲着的一大一小两人,无奈的说道:“行了别躲了,进来帮老身杵药。”
猝不及防被抓了壮丁,宣潞手里牵着黄芪,心不甘情不愿的走进屋里,接过了莲婆婆的药杵。
看着宣潞负责撵药,黄芪负责抓药丢进石碗里,当归监工一般在旁边叨叨:“哎哎这块还没杵碎。”
“哎呀潞姐姐你看你,太用力了,这药块都要飞出来了。”
“咦,黄芪你这手速,真慢,等你抓药,病人都要死了。”
宣潞和黄芪忍不住终于对着当归吼了一句:“闭嘴!”
岁月静好,很快又起波澜。莲婆婆终是下了决心,她对着宣潞说:“潞姑娘,你跟老身来内室一下。”
宣潞乐得不行,将手里的药杵塞进当归手中,笑嘻嘻说道:“婆婆找我有事,你们自己杵药。”
关上了门,莲婆婆递给她一个小乾坤袋,道:“你今晚便走吧,别回来了。”
宣潞一惊:“走?走去哪啊。婆婆,这家主还没发话呢,您就要赶我走了,我不依。”
说着小孩儿一般抱住莲婆婆,埋头进她怀里撒娇。
此招百试不爽,可今日莲婆婆只是轻抚了一下她的发丝,说道:“家主已对你身体有疑,怕是要把你做成药人,再不走,便来不及了。”
宣潞浑身一僵,莲婆婆见状也知道,她身体确有异样,拍拍她的背,低声说道:“行了,就趁着杵药声音大,才能和你说两句,听明白了便点点头,今晚将我们仨打晕了赶紧走,别留在大丘山。”
宣潞的眼泪蕴出,滴到了莲婆婆的衣服上,重重的点了头。
“我走了……您和当归黄芪怎么办。”宣潞怕此番连累了莲婆婆。
莲婆婆摇摇头:“无事,你下手重一点,等他们寻来便不会起疑。”
宣潞泪汪汪的抬头看着莲婆婆,婆婆伸手,那手指粗糙带着药香,轻轻擦干了她的眼泪。
“行了,出去吧,一会两小儿该担心了。”
宣潞终于知道为何今日莲婆婆魂不守舍,估计就是今日得知了家主要对自己不利,斟酌再三,莲婆婆还是决定救自己一命。
当归见她出来,赶忙又把药杵塞了回去,双手抱胸说道:“别想偷懒,赶紧干活。”
宣潞却没了逗他的心思,默默接过药杵就不住的杵药。心中却思考这今夜该如何出逃,族医所在之处和大衍轩相近,都是属于大丘山中的重地,若要从山门出去,怕是走不掉的。就只是族地第一层守护,她都出不去。
突然宣潞想起那时候在洗梧崖边,阿康说到的,在听考阁的后院有一围墙,围墙下有一狗洞可以穿到后山……她思绪飞起,差点砸到黄芪放药的手。
惹得黄芪一声尖叫:“啊——潞姐姐我不要和你一起杵药了,太可怕了。你都差点砸到我三次了。”
宣潞不好意思的放下药杵,摸了摸黄芪的小脑袋,从口袋里掏出一颗饴糖:“呐,拿去,给你赔礼。”
黄芪接过饴糖挠挠头,感觉有什么不对经。
当归恨铁不成钢的说:“你这傻子,这糖还是你自己给潞姑娘的。”
惹得黄芪又开始追着宣潞作势要打。
夜深,宣潞收好自己的乾坤袋,扎好了裹胸布,将头上的双环发髻,打散,简单的用绸布扎了个男式发髻,换上原来红色的那套男装,猫着腰跳出了窗户。
屋内的莲婆婆三人她已经一人一个手刀击倒在地,估摸着也要明日才能被人发现。
她按着记忆中的方向,摸黑走进了一片树林了,印象中穿过这片林子就是听考阁。
许是过于信任这一层又一层的结界,在听考阁族地这块并没有多少人巡逻,听考阁夜里也是一片静悄悄。她颇为顺利的进了听考阁大院,又循着回廊走到后院。
这!也!太!大!了!
宣潞歪着头看着这后院,起码有飞羽楼广场那么大,那隔着后山和听考阁的围墙,至少有一里地长,这要她怎么找一个瞧不清的狗洞啊。
宣潞吐了一口气,摸到墙角边,打算沿着墙角一直走,总能找到一个狗洞。
月光如洒,照在听考阁的白墙上,把宣潞的红衣映得越发鲜艳,若是有人到后院,一眼便能看到一抹红衣贴在白色围墙上。
宣潞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无奈叹气,还是穷惹的祸,来回就这几件衣服,还都是别人送的。
她小心翼翼的沿着墙走,还不敢触碰墙体,这墙体上的纹路明晃晃的告诉她,有结界勿碰。
见着草堆便踢一踢,踢散了看看是否围墙上有洞,终于在她踢了十八个草堆之后,看到了一个半人高的狗洞,狗洞前芳草密集,甚至有几株草已经在墙洞处颤巍巍的伸出来,果真是个好洞。
宣潞比划了一下宽度和高度,觉得瘦弱如自己应当能不触碰墙体而经过,便弯腰俯身小心翼翼的钻了出去,谁知道刚钻出墙便是一个陡斜的土坡,宣潞完全没预料到,脚蹬出来时手往前一伸,没把住平衡,便整个人滚下了坡,一路撞了几棵树最后终于在一棵巨大的树干下“砰”的一声撞着停住了。
她只觉得自己脑子都要被撞散了,满眼都是小星星。
“宣……潞?”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她努力撑起身子,睁开眼,来人急忙到她身边将她扶正倚着树干。
纤长的睫羽微垂,遮着那温如墨玉的眼眸,清亮的月光照在月白色的衣袍上,衬得端是面如寒玉,挺直的鼻尖有一丝薄汗,更是衬得人多了几分丽色,这清俊少年,不是顾棠,还能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