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张日新金殿释疑
李鸿章看了看说“你是不是负伤了”
吴斌遂把遭遇剧烈震动的情况述说一遍。张日新和三位工程师研究后认定可能是延时不精确所致。但目前所用的定时器不过是民间用来叫醒的闹表,这在1894年已经是奢侈品了,缺点是定时误差较大,差个两、三分钟很平常。今天很可能就是提前引爆了。出于这些考虑,张日新打算带回两个定时器,设法改进提高计时精度。
李鸿章说“京里有位朋友给我来电报透个信儿,说昨天有位姓曹的御史上疏参奏我,说是我把士卒装进铁棺材里去撞击敌舰,这位曹御史说古今中外不珍惜士卒性命者无甚于此。”他指了指张日新“你也脱不了干系,说不定还是始作俑者呢。”又指了指吴斌“你就是那个被装进铁棺材里的人。”说罢抚须大笑。
吴斌惊愕地说“咱们刚刚做这个试验他们立刻就知道了也太快了吧至于是不是铁棺材,请那位御史亲自看看自见分晓。”
张日新说“今天的试验他们并不知晓,是那天在养心殿皇上详细问过我关于潜水艇的设想。一定是旁边的哪位大臣听了传出去,以讹传讹,就说成了铁棺材。不过我想皇上圣明,不会相信这些鬼话。”
李鸿章说“这些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呀咱们也不要看轻了这档子事,保不齐背后有人指使。而且他既然咬上你,也是轻易不肯松口的。正好皇上也来电报,召我进京陛见,当然不是为这事,可能是为日本二次绝交的事。”他指了指吴斌“你,随我进京面圣,当面说明情况,堵住曹御史的嘴。除此之外,还得由黄总办率同全体参与制作和试验的人员出具一份呈文,详细说明情况,否则三人成虎也会牵制咱们的精力,真是明枪好躲暗箭难防啊。”又对张日新说“你也得随我去,敌人两次暗害你,把你留在这儿我不放心。再说曹御史参奏的事你出面澄清比我说得清楚。”
郑都统说“我与这位曹御史素无交往,但听说是清流派的人。”
得知又要回京,张日新心中实不情愿这里的工作刚有起色,我走后只怕就要停顿下来,每每想起邓大人期盼的眼神,恨不能立刻把潜艇拖到刘公岛,亲手交给邓大人。而且我深信,有了潜水神器,即将爆发的黄海海战将会呈现全新的局面。重要的是皇上也曾表态,坚决在财政上支持北洋军新武器的研制,这样我们就可以尽快安排潜艇的批量生产,届时我可以建议中堂大人展开甲午年的狼群战术。但是我这一走,所有这些计划恐怕就要泡汤。本想恳求中堂大人将我留在江南局,但曹御史参奏的事一旦引起朝廷中白热化的论争,看来只有我才能把道理讲清楚。思来想去,左右为难。
忽见黄总办走来,说“张参领,你尽管随大人进京面圣,潜艇的事我可以接替你。”
张日新闻听此言心下着实感激,连忙长揖致谢“若论舰船制造,黄总办尽可作我的老师,潜艇的事托付于您,再好不过了。”又说“看来中日之间,数月内必有一场海战,现在咱们海军装备全面落后于日本,只有这种潜艇日本没有,虽然当前潜艇的结构还很原始,但是原理先进。数月后在海战中出若要出奇制胜,只有靠它了。”
黄总办说“自从你一提出潜艇的设想,我就很感兴趣,而且我预感到将来潜艇若能成军,必是一只不容忽视的力量。”
张日新说“因为大战在即,时间太过紧迫,当前的人力驱动的微型潜艇不过是因陋就简的权宜之计,第一次实战应用之后,可以取得许多宝贵的经验,据此可以做许多改进。届时有了黄总办的参与和指导,我相信咱们下一代的潜艇可以更完善,例如可以增大排水量、可以采用动力型的、带有水柜水泵的,武器方面除磁性定时炸弹外,也可以携带鱼雷。”
黄总办说“咱们想到一块儿了,我也考虑过如何把鱼雷装在潜艇上。你尽管随大人赴京,完了事快些回来,我也急切地希望跟你合作。这边的事请放心,不会搁浅的。”
当天下午就随李鸿章启程,先海路后陆路,三天后张日新、吴斌随李鸿章来到大内紫禁城。此次御前会议因为等李鸿章而推迟了三天。
光绪帝升座养心殿,环顾群臣说“日本的二次绝交书你们一定都知道了。局势将会如何演变,咱们应采取何种对策,朕要听听各位爱卿的见解。”
看来百官的意见并无分歧,一致主战。但具体如何应对、如何部署兵力、如何筹措后勤补给好像都避而不谈,只是笼统地主战而已。事实是绝大多数官员既不知彼也不知己,只知讨好皇上。
在主战的意向基本达成一致后,话题转到曹御史参奏一事,皇上说“李爱卿,曹御史参劾你把士卒装进铁棺材里去撞击敌舰。可有此事啊”
李鸿章出班奏称“回万岁,臣思量可能是以讹传讹把我们的潜水艇说成了铁棺材。因为潜水艇是铁壳的,里面有人驾驶,所以被误认为铁棺材。其实我们的潜水艇并不直接撞击敌舰,而是把定时炸弹佈设到敌舰上,待潜水艇退到安全距离以外炸弹才爆炸,咱们驾驶潜水艇的兵士可以全身而退。日前在黄浦江进行了一次模拟攻击敌舰的试验,已成功将模拟敌舰的靶船击沉,完成这次试验的工程师安然无恙,臣已带来了,张日新也来了。另有参与试验的全体人员详述试验过程的呈文呈上。”
太监取过呈文跪呈皇上。
光绪帝说“噢,张日新也来了宣他二人上殿。”
因张日新品级较低,此时和吴斌在配殿等候,太监宣进后,二人上殿,叩拜如仪。
皇上说“张爱卿,你为国操劳,殚精竭虑,勤勉可嘉呀。”
张日新说“谢万岁,强化军备,克敌制胜,臣之愿也。”
皇上问“张爱卿身旁的就是驾驶潜水艇的工程师吗”
吴斌说“回万岁,草民吴斌正是驾驶潜水艇爆破靶船之人。”
皇上说“跟朕说说试验的经过。”
吴斌遂将爆破靶船的过程述说一遍,皇上听得很入神。然后问“曹御史,如果你参奏的就是潜水艇,看来是有误会。现在当事人都在,你还有什么要问吗”
曹御史出班奏称“万岁,臣以为叫潜水艇还是叫铁棺材无关宏旨,总之是把兵士装进铁壳里放入水下。兵士在水面舰只里如遇不测尚可跳水逃生,在潜水艇里如遇不测就只好闷死在里面了,照此看来与铁棺材何异似此视士卒性命如草芥,臣职份所在例应纠参。”
皇上说“张日新,朕听听你的解释。”
张日新说“遵旨。水面舰只是完全暴露的,敌人的炮很容易瞄准,一旦打中,轻者死伤数人,重者整舰沉没伤亡数百,即使跳水逃生,茫茫大海无边无际又有几人能生还潜水艇则不然,潜行在水下敌人根本看不见,既然敌人毫无察觉,想打炮都不知向哪里瞄准,由此看来潜水艇比水面舰只要安全得多。”
曹御史说“张参领所言从水下攻击,现英、德等国生产的鱼雷完全可以做到。而且鱼雷和你的潜水艇相比,更轻小、造价更低且不需人员驾驶。李鸿章、张日新之流欺瞒圣上不了解军火市场,小题大做,故弄玄虚,靡费帑银,贪污中饱,臣请陛下治其欺君之罪。”
张日新心中暗笑你跟我卖弄这些,这不是往枪口上撞吗乃从容道“曹大人知道鱼雷的有效作用距离是多少吗”
“这是海军的事,无需我操心。”
张日新说“不懂的事如何妄议我可以告诉你,鱼雷的有效作用距离是二百五十米,如果你不信可以查阅军火商的产品说明书。而我们的潜水艇日前试验的有效作用距离是二海里,改进后可以达到五海里。你知道二海里是二百五十米的多少倍吗”
“我的幕僚中自有善算之人,向例无需我算。”
张日新说“你直说不会算好了。看来曹御史是看来灯下少夫功。我告诉你,相差十四倍多,这十四倍的差距对一场海战意味着什么,曹大人知道吗”
“”
见曹御史无言答对,张日新说“曹大人,一种兵器能否有效御敌,你说也没用,我说也没用,最好是问问我们的敌人。”于是把敌人如何冒死测绘火箭炮、如何设伏截杀他以及如何破坏潜艇企图将他淹死等事讲述一遍,然后说“如果御史大人懂得兵法,应该知道敌人这三次行动派出来的都是死士,试想,如果敌人不在乎这两种兵器何至于派出死士呢怕只怕敌人暗的不成来明的,武的不成来文的,派死士都达不到的目的,仍变换手法以求一逞,这倒是我们不得不警惕的。”
曹御史哑然。
皇上对曹御史说“虽说你所陈无据,然纠劾百司本是御史的职份,纵有偏颇甚至道听途说亦无大碍,但应切记必是你由衷之言,必对朝政有利,万不可被人利用,切记,切记。你跪安吧。”又转对张日新说“张爱卿难为你了,朕久欲振作朝纲,奈何积弊太深,诚赖尔等实学之士衷心辅佐,以副朕依任股肱之意。”
至此一段公案方告完结。
散朝后御前太监问皇上“启奏万岁爷,今儿下午英、法、德、意四国使节前来递交国书,请万岁爷的示下,在哪儿举行”
“在乾清宫。”
下午光绪帝在乾清宫升座,四国使节上殿依次向皇上行礼,递交国书。皇上照例问候彼国元首,均有总理衙门派来的通译官在旁翻译。临了皇上向通译官说“告诉他们,如果他们愿意礼貌性的看望太后,咱们欢迎。”
通译官转达后,四国使节都说“当然,当然”光绪帝即让御前太监安排人去颐和园告知太后。
且说散朝后李鸿章带领张日新等一众随员回到贤良寺,李鸿章的书办呈上今天收到的一份译好的电报,李鸿章看过后痛苦地把电报纸在手里攥成一团,重重地锤了几下桌子。郑都统、张日新情知不是好事,未敢仄声。过了许久李鸿章说“派到朝鲜去的多是绿营兵。可是因为财力不济,这些兵还没换后膛枪,还在使用老式的前膛枪,每个人用的火药都放在一个随身携带的皮囊里。结果那天下了场大雨,大部分火药都被淋湿了,他们的枪能打响的不到三成。我增援部队到达津浦川隘口时,敌人的伏兵首先开火。按说敌人的核芯是咱们的人,敌人的外围还是咱们的人,已经形成内外夹击之势,坏就坏在这场大雨,咱们清军大多数枪打不响,即使打响了,大雨天再想装填弹药可就难了。而敌军全是后膛枪,不受大雨的影响,结果可想而知,咱们伤亡惨重啊”说罢又重重捶了下桌子。
郑都统说“大人,人算不如天算,既如此,您看这井田商社还有必要留着吗”
李鸿章挥了挥手,说“除掉吧,都抓起来严审。别忘了连杨春林一起抓,然后再制造一次疏忽让他逃出来,这个后生日后还有大用。还有,不要认为敌人的细作只有这一处,还得详加查访,我隐隐感觉它上边还应有个总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