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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曜灵秘密来到了长安,在骆驼商行内部和阿鲁在密谈着什么。苻秦的开国皇帝苻健,却没有他这么好的兴致,不但没办法和别人高谈阔论,而且就连坐起来,都是一箭很困难的事。
长安城中有内外城之分,内城是皇宫,普通人不能进入。在这所有着悠久历史的皇宫中,西北角的西宫,现在就成了苻健的寝宫。此时的西宫中,宫帷低垂,香烟缭绕,满殿中都是金黄色的装扮,奢华中,又带着一股浓重的威严。
只是这种威严,对于此刻躺在床上不住低咳的苻健来说,却没有任何感觉。他所能感受到的,只有满目的冷清,以及自己的生命,正在一点一滴地流逝。
“咳咳……富顺,……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苻健布满青筋的枯瘦手掌,紧紧抓着覆盖在身上的雪白锦被,一边微微地咳着,一边喘息着问道。现在已经进入了夏天,天气炎热,他还是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
“圣上,现在已经过午时了。”每日里苻健问的最多的就是这一类的问题,旁边伺候的那名老太监低头恭声答道。
“这么快……”苻健低低地咳着,在嘴里喃喃自语,随后语气一变,又问道,“……太子去哪里了?”
“圣上……”那名老太监的语气迟疑了片刻,最后才回答道,“……太子殿下本来是在外面伺候着的,只不过刚才出恭去了。”
“出恭?咳咳……”苻健边笑边咳,咳得脸孔涨红,但他还是保持着笑容,“这一天要出多少恭?我这个好儿子,好像肠胃一直很不好啊……”
苻健在那里一个人自言自语,旁边伺候的太监字字停在耳朵里,却不敢多插嘴。
一个人咳嗽了好久,苻健那阵让人心惊的咳嗽声才渐渐低了下去。他挣扎着从床上起了身,拒绝了侍从的扶持,一个人颤巍巍地走下了床,一步一挪地走到门口,就站在那里静静地向外面看去。
“天气真好啊,好久都没有见过这么好的太阳了……”静静地伫立了良久,苻健突然满带着遗憾地叹道。自从他卧病在床之后,很长的时间,他都是待在那间空荡荡的房间之中。像这样寻常的晴朗天气,他真的,很久很久没有见到了。
“圣上只是一时微恙,只需要精心调养,用不了多长时间,圣上的龙体就可复原。相信用不了多久,圣上不但可以出去享受日光,而且还可以像以前一样,骑马射箭也不成问题。”苻健走下床来,旁边那名老太监也小心地跟在一旁。此刻听到苻健这有些萧索凄凉的感叹,那名乖巧的太监马上出声劝慰道。
“还有这种机会吗?难了呀!”苻健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把自己的身体倚靠在房门框上,让自己的身体获得一个支撑点,节省一点力气。这短短的几步,在往日对他来说根本就不是问题。但是如今缠绵病榻多日,身体早已经被掏空了。只是从床头到门口这短短的几步,他就觉得自己的呼吸急促了起来,心跳也加速了许多。气喘吁吁,砰砰直跳的心脏让他觉得一阵不舒服,就像是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一样,让他的眼前一阵阵发黑。
“老了,老了呀……”
苻健无力地倚靠在房门框上,,任凭天空中的太阳照射在他的身上,他闭上了眼睛。这时候的太阳已经有些炽热了,但是照在苻健的老迈佝偻的身体上,苻健只觉得自己冰冷虚弱的身上,被眼光照射到的地方温度升高。没有觉得有什么炎热的不适感觉,只是觉得暖洋洋的,就连自己长久冰冷的手掌,也多了一丝许久未见的温热。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老了,这么几个月缠绵病榻,他一个人躺在床上,前所未有的虚弱,看着许多人来来去去,这心里的感触,也就多了许多。
感受着长久未曾感受到的温暖,苻健微微抬起眼帘,半睁半闭着看着自己所倚靠的房间。
这是一间占地面积很广的房间,在前朝,这里就是皇帝的寝宫。作为皇帝的居所,这里的面积当然不会小,甚至可以说是皇宫中最大的。整座殿堂雕栏画栋,建得高大威严,充满了皇家气度。
在以前,苻健每次走进这座寝宫,看到那屋檐上的龙首,都会觉得权力尽在掌中。他喜欢这种感觉,喜欢这种天下百姓、文武百官皆听自己一人号令的感觉。
但是现在,他忽然觉得,这座之前让自己无比迷醉的宫殿,真的有些大了,有些凄清了。
这么一所空荡荡的,宫殿,除了几个应声虫一般的太监,就只有一些木偶一般的宫女。这么大的一间屋子,主人只有一个。除了自己,这里面没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存在。
自己是皇帝,不论是面前这些畏畏缩缩的宫女太监,还是自己的妃嫔,甚至于自己的子女们,他们都害怕自己。当着自己的面,他们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口,都在小心翼翼地讨好自己,生怕自己忽然大发雷霆,要了他们的命。
自己大权在握,无人敢违抗自己。只是自己真的快乐吗?
自己有多久,没有真真正正地笑过一回了?
自己站在了天下至高无上的地位,所有人都要在自己的面前俯下身去。这种感觉或许很多人都很羡慕吧?但是只有真正的身临其境才会明白,这至高无上的权力,是要用更多的东西去换的。
每天,自己都要不厌其烦地批阅奏章,处理全国上下多如牛毛的大小杂务。自己必须把每一份奏章看得仔仔细细,一边看一边还要在心中反复揣摩,看地方官是否在奏章上弄虚作假。
作为皇帝,尤其是一个乱世中的皇帝,自己必须如履薄冰,小心翼翼,不能允许自己犯任何一个错误。因为只要一个微小的失误,都有可能让自己脆弱的帝国发生危机,引发动乱,危及自己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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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原本在陇西过得好好的张曜灵,居然会出现在这长安城中。尤其是让人难以想象的,是现在他的面容,实在是很难让人把他和张曜灵本来的面目联想到一起。
此刻的张曜灵,原本是面白如玉,但此刻他的脸上却是呈现一种蜡黄色。就像是那些流落在外整天饿肚子的流民一样,脸色黄黄的。而张曜灵原本的面貌,虽然不敢说是貌比潘安,但根据张曜灵自己的保守估计,至少也算是一个剑眉朗目的翩翩美少年。但是此刻他的脸上,颧骨凸出了一点,脸颊上鼓了起来,鼻梁也塌陷了一点,鼻孔粗大了一点,嘴唇也变得肥厚了一点。
这些样貌上的改变本来都只有一点点,但是这一组合在一起,那副相貌,比路人甲乙还要再难看一点点。虽然不至于上升到辟邪的层次,但是就这张脸,看过第一眼之后,绝对不会有哪个女人再去看第二眼。
“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不得了啊……”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张曜灵满不在乎的样子,阿鲁突然面色古怪地叹了一口气,说出了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来。
“鲁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张曜灵敏锐地感觉到,这句话,好像不是来说自己的。
“丫头,你要等的人现在已经来了,还不赶紧出来!”张曜灵只见到一向不苟言笑的阿鲁居然罕见地露出了一丝诡笑,转头对着里间喊道。
张曜灵讶然回头,只听得在阿鲁这声喊之后,紧接着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细碎脚步声,一眨眼的功夫,从里间就走出来一人,张曜灵一眼望去,居然愣住了。
从里间走出来的这人,年纪不大,一身简简单单的月白色宽袖袍服,穿在他的身上好像有些肥大了,不过正符合这个时代的名士风范,大袖飘飘,潇洒飘逸。这些都没很常见,并没有引起张曜灵的注意。他所有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对方的那张唇红齿白的俊俏面孔上,愣愣的,半晌无言。
或许是敌不过张曜灵的灼灼目光,那名俊俏少年的面孔红了起来,微微低下头去,略带着一丝颤音说道“这位公子,为何如此看我?”
“小丫头,你胆子不小啊!”听了对方的这句问话,张曜灵忽然冷冷一笑。
“公子在说谁?这里好像没什么女子在啊!”那名少年俊脸通红,但还是强忍着局促之感愕然回头四顾,这间房子里只有阿鲁、张曜灵和他三人,却是没有什么女子。
“哼!”张曜灵忽然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一步跳到这名眉清目秀的少年面前,故作恶狠狠地指着他的面孔说道,“看看你这半吊子的易容术,还想要瞒我?声音马马虎虎,可是你不觉得,一个男人,耳朵上有耳孔,很怪异吗?”
“啊!”那名少年的声音一下子就变了,由略带沙哑一下子变得婉转了许多,他抬起手来摸了摸自己的耳朵,脸上的红意更加明显。
“还不肯承认吗?要是你现在认错的话,本公子可以考虑宽大处理。”张曜灵一脸大义凛然的表情,就差在脸上写上“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几个字了。
“公子,雁儿……雁儿错了。”那名少年把头低得更低,一双修长白皙的手指绞来绞去,委委屈屈地说道。
“没词了吧?”张曜灵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忽然把自己的左手伸了出去,在对方低头猝不及防之下,将对方的头巾一把撤扯去。
“啊!”又是一声尖声惊叫,那名少年头上乌黑的长发长长地披散了下来,他惊慌失措地抓着滑落到两鬓的青丝,却依然无法阻止那如瀑般的青丝垂下。
“你这个小丫头,真是越来越胆大了!本公子离开的时候是怎么吩咐的?你居然一点都不放在心上,都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你居然还是死鸭子嘴硬!是不是看着本公子心慈手软,就对本公子的家法毫不在乎啊?”看着面前这张熟悉无比的俏脸,张曜灵就气不打一处来,越说越生气。
“公子,雁儿并没有做什么啊!”满头青丝垂下,这名少年露出了本来面目,居然就是本来应该在上邽坐镇本业的北宫雁。
看着张曜灵那张气鼓鼓的脸,北宫雁低下头,躲躲闪闪地不敢看,只是她还是不肯认输,依然用委屈的语气低声道“这里是骆驼商行,可是我主管的产业!我来这里是来这里视察,考察一下是不是可以拓展一下业务,和公子的事毫不相干啊!不知道雁儿错在了哪里,让公子如此生气呢?”
“你……”张曜灵气结,有心想要上前好好地教训这个小丫头一顿,只是看着对面那张楚楚动人的俏脸,这手,就怎么都下不去。
沉默了一会儿,张曜灵恨恨地呼出一口气,恶狠狠地对她说道“一会儿再跟你算账!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古人诚不欺我!”
“那不知道,这位古人的母亲,是不是也在这难养的其中啊?”北宫雁大大的眼睛忽闪了一下,充满好奇欲望地问道。
“我不跟你这小丫头一般见识,先忙正事再说!”根据以往的经验,张曜灵知道自己是无法在言语上占到上风的,也就避过不谈,转头对着一旁微笑着看好戏的阿鲁说道,“鲁叔,先不管她的事了,你先说说长安现在的情况吧。”
“是,公子。”阿鲁还是原来的那副样子,一说到正经事,脸上又恢复了那张亘古不变的严肃表情,“自从六年前东海王苻雄……”
“先等一下!”阿鲁正要说下去,忽然北宫雁出声打断了他。
北宫雁讨好地看着怒目相视的张曜灵,乖巧地说道“这些事事关机密,我就不在这里瞎搅和了。我走了,走了……”
“回来!”看着北宫雁的身影已经走到了门口,张曜灵一口叫住了她,同时没好气地说道,“来都来了,还想走到哪里去?本公子算什么公子啊,居然拿你这个小丫头一点办法都没有!”
“嘿嘿……”北宫雁又轻手轻脚地回来,在张曜灵身边坐下,讨好地看着张曜灵那张气哼哼的脸,低声说道,“那好,鲁叔继续,继续……”
“自从六年前东海王苻雄死在陇西之后,苻秦不但失去了一个能征善战的不世名将,而且打乱了朝中原本的实力均衡。这几年,父亲内部虽然表面平静,但是内部暗流涌动,有不少苻姓皇族,都在这其中丧生。”
“这些旁枝末节的就不要说了,就说说现在的情况吧。”这几年的事,张曜灵通过自己建立的情报网,也知道了不少,于是就催促着阿鲁说他最关心的现状。
“现在吗……”阿鲁沉吟了一下,随后慢慢地说道,“现在在苻秦内部,大概分成三派。苻雄死后,其次子苻坚嗣位,虎父无犬子,这几年他也是南征北战,虽然还没有达到其父的声望,但是在现在的苻秦内部,也是一位最得重用的军方实权派。”
“在朝堂上,丞相雷弱儿,和太师鱼尊,这几位老臣,是文臣一方。他们位高权重,而且在地方上也有着不小的实力。像雷弱儿,就是南安郡羌人领袖。总体来说,他们的实力,是最雄厚的。”
“那最后一派,是哪一派?”张曜灵问道,阿鲁排到最后说的,恐怕才是重头戏。
“最后一派,就是淮南王苻生一党了。”阿鲁沉默了一会儿,半晌才道,“苻生是苻健的次子,在几年前太子苌死后,苻生就被立为太子。只是,这个太子……很不一般啊……”
“有什么出奇的地方?难道还有什么特殊才能不成?”察觉到阿鲁笑容中的苦涩,张曜灵好奇问道。
“这位太子,是皇后强氏所出,生来就是独目。听说,在他还小的时候,他的祖父苻洪跟他开玩笑说瞎孩子哭的时候,是一只眼睛流泪。这本是苻洪的一句玩笑之语,但是被那时候还不到十岁的苻生听在耳朵里,立刻做出了一件惊人之举。这件事之后,苻洪甚至要求苻健将他杀死。”
“这个苻洪也太狠了吧?一个还不到十岁的小孩子,就算做了什么错事,也不能就要喊打喊杀的吧?再怎么说,那也是他的亲孙子吧?一个这么狠心的爷爷,这些胡人真是冷酷无情,禽兽不如!”张曜灵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一旁静静听着的北宫雁就开始愤愤不平了。
“听到了自己的爷爷拿自己的缺陷开玩笑,年纪还小的苻生,勃然大怒,抽出一把刀就刺在了自己身上,鲜血直流,他却说,这是他的另一只眼睛在流泪!”笑了笑,阿鲁继续向下说。
“这个……”北宫雁大大的眼睛中满是惊讶,半晌之后,喃喃自语道,“对自己下手也这么狠……这一家子都够狠的……”
“看着这个孙子如此狠戾,苻洪又惊又怒,就用鞭子打他。苻生被打得痛哭出声,但还是拒不认错,只是说什么,我能忍受刀砍枪刺,却不能忍受鞭打。震惊于这个孙子的天生凶残,苻洪就要求苻健杀了他。但是最后在苻雄的劝说下,苻洪才打消了这个念头,留下了苻生一命。”阿鲁缓缓说完,最后却忍不住一声叹息。
“虽然有些惊人,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一个天生残疾的孩子,纵然出身高贵,在平日里也少不了他人的白眼。在这种环境下长大,再加上胡人以杀戮为荣的彪悍民风,出现这么一个凶暴之人,也不奇怪。”张曜灵倒是没什么感叹,只是在最后,他问道,“这是这么一个凶残之人,他怎么当上太子的?难道苻健,就只有这两个儿子吗?”
“苻生虽然天性凶残,但是他也有着自己的优点。在长大之后,他变得力大无穷,可空手搏杀虎豹,徒步追赶上奔驰中的飞马。胡人尚武,在他长大之后,多次在战场上建功。虽然在军功上他无法和苻坚比肩,但是他也可以算得上,是苻秦内部的第一猛将了。”
“就凭军功吗?一个国家的君主,好像和这个,没什么关系吧?”张曜灵皱眉,对于苻秦内部的事情,他知道的其实并不多。虽然情报网已经建立起来了,但是这种涉及到权力最高层的仍属于高度机密,流传到市面上的也不过是一些道听途说,很难得到确实的准确情报。
“胡人的风尚和我们不同,他们本是草原上的游牧民族,以骑射起家,劫掠成风。这么多年来虽然进入中原改变了不少,但是尚武的风气,仍然很浓。当朝太子如果只是一个文弱书生,只怕也很难服众。”阿鲁解释道,随后又话锋一转,“当然,这只是其中一个方面,更重要的原因是,因为一句谶纬之言。”
“谶纬?又是这东西!”张曜灵的面色也变得凝重了起来,对于这种像幽灵一般的谶纬,他实在是很厌烦。
谶纬,说白了,就和后世的属于同一类,就是预言。像之后出现的袁天罡和李淳风搞出来的《推背图》,流传了一千多年,到了清初的时候,连金圣叹还给它做过注解,那是大大的有名。这种预言虽然大都是以讹传讹,但是在封建迷信成风的古代,还是有着很大的市场。
翻遍《二十五史》,哪一个开国皇帝,不管是短命鬼还是国祚长存的皇帝,在出生的时候,总是要有一些异象出现。像是满天红光了,什么神仙托梦了,天上星星闪了,总之一定会有奇奇怪怪的事情发生,以彰显此人的不同。
就连白手起家出身草莽的汉高祖刘邦,本是一个小混混,但是在起事的时候,也要玩一出“赤帝子斩白蛇”的把戏。你可以不把他当回儿事,但是这就是千百年来的不成文的规矩,你就必须搞这一套。
当然,这个时代的谶纬,和之后的这些把戏,还是有些不同的。之后的这些东西,很多都是史官们阿谀奉承,给皇帝脸上贴金杜撰出来的。但是在这个天下分崩离析的乱世,连天下都分成了好几块,哪里来的真命天子?
所以在这个时代,最有市场的谶纬,是预言哪一位当当霸主,或者谁谁谁要出灾祸。这些大都是以童谣、民谣的形式出现,谁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一位大仙预言出来的。对于未知的东西,人都是有一种恐惧心理的。尤其是这个朝不保夕的乱世,对于这种据说可以预知未来的谶纬之言,很多人都是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态,三人成虎,传得越来越邪乎。
“预言上说,是这个苻生当为天子?”张曜灵并不相信这些东西,但是他却不得不重视这种怪力乱神的东西。要知道,当年他的曾祖父,可就是死在几个江湖骗子的谶纬之言下的。
“没错,在原来的太子苻苌死后,皇后强氏,本来是主张晋王苻柳当太子的。但是苻家都是很迷信这些谶纬之言的,他们的姓氏本来是蒲,但是后来就是因为一句谶纬之言,才改成了现在的‘草头付’。就因为那个时候有一句预言是‘三羊五眼’,六眼缺一眼,表示一眼已盲,正好应征在苻生身上。所以苻健才会下定决心,立苻生为太子。”阿鲁语气低沉地说道。他也是这个时代的人,对于这些怪力乱神的事情,他还是很有些敬畏的。
“哼,一句不知道哪个江湖骗子说的鬼话,居然就被奉为圭臬。这样的一个皇帝,我看他也是当到头了!”张曜灵站起身来,又问道,“鲁叔,我听说,那个苻健已经病重,多日不上早朝了?”
“没错,从去年冬至的时候开始,苻健的身体就时好时坏,今年开春之后,他的身体就变得更坏了。根据我们的暗线报告,苻健已经卧床多日,每日呕血不止。眼看着,已经撑不住多少时间了。”张曜灵的满不在乎,激起了阿鲁的信心。他把高大的身躯挺得笔直,大声回答道。
“看来,我们来的正是时候。”张曜灵脸上露出了让人心悸的微笑,他不紧不慢地问道,“苻健卧床不起,那三派的人,恐怕都坐不住了吧?”
“公子说的是,自从苻健卧床不理朝政之后,除了苻坚在南部抵御桓温的北伐军之外,另两派都开始了许多暗中的动作。苻生每日都在西宫陪伴苻健左右,名为尽孝,但实质只是为了等待苻健离世前的遗诏。”
“而苻姓的几位王族,他们也借着探望的名义进京,暗中和朝中的几位大臣眉来眼去,暗中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只是雷弱儿等几位重臣都是不假辞色,所以这两个月来,虽然私底下的动作有很多,但是苻健异日在世,就还可以震慑住这些蠢蠢欲动的各路王爷。”阿鲁边说边从袖子中抽出一张纸来,递给了张曜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