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渐落的美丽景致,白銘是没兴观赏了。初入伍雷郡,首先震慑他的便是满城的颓败和破废。这点倒是和城墙的模样无二,白銘在心里也是事先设想了一番,但是没想到却是如此的应景。说它破烂不堪,都已经算是高看了,这一刻若非是零星的光亮仍然照入城郭,这里,便是所谓的废墟了。不过,作为废墟,几座依旧显得对的起风尚的楼阁也算是可以反驳了。但,也只是基本的造型罢了!
漏不漏,楼不楼,天知道!反正,白銘不知道。
伍雷郡,在外界人的眼里也许就是一座夕阳下的小小城郭,但是在南楚!这里方是聚集了各种奥秘与神幻之所,每每临近子时,这里的天便和外界产生了巨大差异。等到了子正时分,雷鸣般的巨响伴随着遮天的闪电,齐齐闪烁于城镇上头。铺天盖地的巨大雷闪包裹着接天的雨水急速降下。伍雷即所谓,与雷为伍,名字因而得来。不过,这种奇异的天气却是从二年以前才正式产生的。有人说,天神下凡,那头见伍雷的百姓几年也见不着一滴雨水,就特赦因有罪而下放湖底的龙王每日降雨。那龙王无故折罪,本就不开心,几日又做了小神才做的碎末,可又敢怒不敢言,便才每日放雷闪混雨水降下,以泄私愤。但照说书人的理论,这里,混天的雷闪,接天的雨水,和那几乎包裹了城郭周遭的电光!乃是有人在此渡劫
劫非所谓常理劫数,乃是可以撼动天地的万雷劫!此劫一渡,便可直接立于苍穹之上,不说凡夫俗子,就是所谓完满上仙,也只同蝼蚁无二。既是如此大劫,渡个两三年算什么,就是渡到你死,它可能都不结束。
不过,这其中种种,实在勾不起白銘的兴趣。只能算是不错的下酒菜。至于其真假,白銘从没有推论过,倒是一路下山来,每个茶馆里的小二都能扯上半天。可惜,也是这几日,赶路赶的紧,要不然白銘不管入哪个茶楼,就算是官道旁的末等小棚,都能听到“无敌于人间的带刀人!”这番传说。
咋?我能有名气了?不过,也都是后话。白銘毕竟没时间,按他自己的话来说,我可是每日充实的庸人。
过来时是申初时分,现在一来二去晃到了酉时初分,沿路上的也就见到了几个打扮慵懒又邋遢的梁国士卒了。白銘把自己座下的说是和自己一样俊美的马匹就胡乱绑到了一个乱木堆边,看架势被毁以前一定是个大户人家“高手,我就把你放在这里。你要是饿了,面前草多的是!随便吃,别给我省啊!哈哈,过一会再回来,有些事!”说完,便虎虎地拍了两下,抵着双刀朝来时的路回转了过去。边走还边大声嘀咕着,像是对身后的宝马说着一样“记得,你现在也是个吃个大户人家干粮的富贵马了!以后出去,可要比的过一般劣马了!哼,咱也是个高手马!尿个尿也是黄金呐。”
回去时,白銘倒是没完全照搬来时的路径,而是绕了些弯子,像是在寻个什么人。
看样子,也不会让他轻易找到
曲曲折折了许久,白銘终于还是放弃了,不过却是很精准地摸到了城墙内侧。倒不是说他有多大本事,能记那么多的路,关键还是青云山上,轻功学的好。
那人揽着有些笨重的血痕长刀,提拉着左腿,跨坐到了屋檐之上。这个位置却是极好,正对伍雷郡城门,月光也可以完全囊括,倒是个安逸的好地方。白銘的眼眸微瞥着斜上方的小小月牙,很是不屑地嘟囔着,可也实在说不出什么。
老实说,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来伍雷郡!玄奇奥妙?南楚好多文人,找了快一年多,都没找清楚,自己又哪里来的这个本事。剩下的估计也就只是对于那个混蛋的一点执念了,奈何天公不作美,可惜,可惜了。
来时是黄昏,这才逛了一圈,倒是快入了夜深!白銘说不上是个多么在乎时间的人,他在乎的是不久后的雷雨!一个人传,那叫谣言,可人一多,这伍雷的雷雨之谜,便越发的可信。而且,仅仅只是戌正时分,风却已然是大的出奇。看来,夜半雷闪倒不会是虚言。
心里是这样想的,可是白銘的念头早就已经飞到了不知什么地方去。
“喂,最好快点下来!入了子时,天色就要大变的!”声音来自于城墙上头,那为数不多的士卒之一。
这一句话,将白銘抽回了当下,回转了目光,原来还是刚刚开门的大哥!那人紧握长枪,立在城头,任周围士卒随风飘摇,懒散无比,他却依旧稳若磐石,腰杆挺直。
“没事,一会便下来了!可不想被雷打中,到时候说书的又要说我!渡劫失败了。”白銘胡闹着,把红刀,银刀一齐揽到身前,直接依靠着屋檐躺了下去!“对了,倒是奇怪!伍雷郡虽不大,可是城墙上咋就零零散散的七八个人呢?很奇怪啊。”
那小卒先是摇摇头,轻声再说“只有这个很奇怪吗?”
“最奇怪的是,你会放我进来!而且在城墙上同我说话!这是作为守城士卒的大忌!被你们的将领看到,砍头都是可以的。除非”白銘很费解地看着面前的红衣士卒,那一身的套甲,都被他穿出了黑色。
“除非,此刻城中已经无人指挥!所以才会乱做一团。”那人面无表情。
白銘突然一本正经地望向了小卒,他的目光里什么都没有,空荡荡地,宛若死水一般孤寂。“有战事?”
“算不上什么战事!”小卒,攥了攥了手里的枪柄!并不愿再多说什么。
就是白銘也看出,这里的守卒,全跟丢了魂儿似的!怕不是吃了大败仗,就是老窝被人家端了。不过,这些倒都不是他关心的,素来一人的白銘,自然不会有那么多所谓的仁慈给他消耗。
“那个!一会大雨,角楼我能住吗?你看,这里都破成这样了,也就角楼可以住人了!你说,是不是可以”
“我虽算不上将领,也全提不上严苛,这种角楼的用处现在也不大了!可最起码你得是梁国士卒。”那人回转了头颅,正朝着城外的无边黑夜。不愿再多说什么。
白銘有些无奈,城里都成这鬼样子了,你还摆什么谱呢?瞎搞,真真个愣头青。
刚想到这里,又回望眼城里所剩无几的颓败小兵,“等等,好像,这样也可以啊!”
入了夜半,狂风便呼啸的更加猛烈,城楼上余有的唯一一面锦色战旗,被卷呼的快要破烂了。此刻立于城头,就算是站稳也是一种奢望。周遭弥漫的肃穆气氛,这一瞬间也直接到达了顶点,远方,月牙儿小小,再携伴着奇异的风儿刮擦的异动,这里,不是地狱,也胜似地狱。
守城军卒凝重的神色,内里破烂房子随风飘摇的碎渣,以及零点月色洒下的微光,伍雷郡!此时,早已不适合百姓居住了。
黯淡的小卒眼眸,微微可见零星的水珠儿
一滴,两滴一人,两人犹似家里要远嫁的婆娘!
方才揽着黑灰色长枪的士卒,此刻依然耸立。他的肩头布满吹来的尘土,他的面颊写满无尽的悲愁,白銘刚刚说他是个愣子,但到了这番地步,小卒已经想不出第二种办法度过这所谓的余生了。
站着吧,就这样站到堪魁的弓箭手来,说不定,一箭就可以要了我的命!
余下的士卒,没有他那么正经,但也是互相里不再说话。立于城头的守卒,全数倚着墙头,扶着长枪,滩成了一团。倒确是一人显得格外突兀。
死水般的绝望,泥沼般的世界!他们,已然只剩下了一副连人都快算不上的躯壳!
真正的夜晚即将来临,所谓的战事!悠悠可及,所有人都是用头发绑在城头的小蚂蚱,吹弹可破呀。
到了这时,宁静显得极为可怕!
“何人?”小卒直接支起了长枪,正对月夜下灵动的身板!可也就他一人关心了,抬望眼,周遭四下里,竟然是没有人回应。夜空的倩影依然翩飞,根本就不顾这个小卒的无畏阻拦。
零散的月色溅落那一人华美的长袍,映射出绝美的白衣靓丽。身形跃动里,腰下的黝黑素匣清晰万分。携着一道独有的气劲,白衣倩影微微零落,折停于城上角楼。
拉近了些看,小卒愕然了。白衣素袍,长剑黑匣。来去都是携风翩飞,此女子,仙人般!
他的长枪在震颤,他的足底在犹豫!
“若尔求死,大可上前!”幽幽的声线自俊脸儿嘴中扯出,不像寻常女子带有的柔弱,更多的是一种多年行走于人间顶端的仙人之气和无上的霸道气劲。
“寻一人!”话未落,女子的目光回转着,从城头望向城中,从城中折入另一片城头。这一些举动却是一点不落地留在了小卒的视线里,不过,到了这时,已非是这一人在看,城中,所有的目光全都凝于此处!无论多懒散,无论多不堪,此一时,绝色的莲花,溅落于人间!不看,也是一种奢望。
未过多久,俊脸儿挤出了一丝疑惑。突然间,她的目光立时聚集于一处。
那一头,同样的红衣士卒!同样的无赖不堪。但是,那一人的神色里布满了零星的月色,布满了充沛的亮光。没有绝望,没有拘束。像个浪子,慵懒地趴在城头朝外望着。
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那背上绚丽的银色宝刀,未出鞘,已可知!是他!
便就是那一瞬,俊脸儿微颤,背上长剑,竟然直直飞出。携伴有无双之力道,宛若蛟龙出海。把周围的空气都要挤压作了一团,正是这样,剑却是稳稳直刺,逼入右侧城头。
飞剑正前方,那一小卒哈气连天!无可奈何地托腮远眺,像是无聊至极。
倒是这一头的女子,玉手儿攥的紧紧,羞愤一样的目光一刻也不离面前之人。
“鼠辈,吾要你死!”
唯这一声,携伴有万千惊雷,直直落下!震彻伍雷郡周遭数十里,整个城郭,沸腾一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