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手掌消失了。
并非物理意义上的被人削断导致骨肉产生的分离,而是空间意义上的,存在消失。
手掌的部分完完全全的不见了,只留下了圆柱形状的手臂,甚至最接近衔接手腕部位的臂干也开始在慢慢的虚化。
奇异的变化使我心生恐惧,但奇怪的是,这种反应并没有伴随半点的剧痛。
“你能不能配合我点,快些移动?”
声音不是来自飘飞在我头顶上擅自决定我行为的摄影机,我想了想才记起卡在石缝另外一端的下半身子处还有一位少女正在试图帮我从石缝透过去的事实。
“抱歉,但……我这边也遇到了点状况。”我打算把情况解释给她听,在失去了两只手掌的情况下,我很难协调自己剩余的光秃肢体去配合她的助力把卡主的身子尽快从缝隙里抽出来。
不过想法很快就停下了,没有去实践,理由很简单,我自己也没搞明白这奇异的反应究竟是什么,更何况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难免会被对方给误会。
倒是那个奇怪的摄影机这个时间点上安静了很多。
我把视线又重新放回到自己脑袋的上空,发现它正扑棱着翅膀在绕来绕去,这倒很像是我们平时针对一件非常纠结的事情时会产生的自然反应。似乎,在刚刚它与我发现手臂异常的他同一时刻也说了句什么。
总之,根据这一连串的奇奇怪怪的内容来看,现在的这般境况也跟它脱不开干系了。
试着用手肘去撑住缝隙外的石块看看能不能把身子抽出来吧,至少我的力气还是正常的。
“我会撑着这边的石块尝试,麻烦等下配合我一下。”实际上我不觉得这是现在的我应该说出来的话就对了,稍微有点安逸过头了,一点都不像是才刚刚从生死一线下逃脱过来的人。
不过我现在要做的事情,也是为了努力躲过后续可能发生的生死劫难。
“……噢,好,没问题。“女孩语气上似乎楞了一下,不过也很快回过神来。如果她能明白我现在的心境就好了,至少我们是在逃脱同一个东西的追赶,用比较传神的话来讲就是系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那我,开始了。”我说着就把手肘抵在了外部的石块上,石块的表面是粗糙不平的,部分凹凸把我硌得生疼,但比起先前那面锋刃的恐怖完全算不上什么,我咬了咬牙开始反向施力。
“就是现在。”我提示给女孩配合的时间点,她反应很快,几下就抱起了的双腿开始配合我的动作。
意外的是个力气很大的女孩子呢,感叹之余我倒也听到了些琐碎的话语,是上空那个还在纠结嗡嗡的摄影机传出来的,大抵是在念叨什么——“修正计算数值……切断供给……转换临时模式……”之类的玩意,反正我是一句都没听懂就是了。
“有了!”打断我继续听摄影机自言自语的是少女突然的欢呼声,虽然我手臂的动作没有停下,注意力却是完全被摄影机给吸引了过去。
她欢呼的原因,是因为我卡主的身子终于从缝隙之中得以解脱出来了。
“太好了。”我听见她在那头感谢什么,而我也同样感叹了一句。
“你退后点。”紧跟着少女补充了这样一句,我有点沉浸在好不容易从石缝里解脱的快感中,一两秒内没有通透理解她话的意思。
等到第四秒都快要结束的时候,我才反应过来,她的意思是让我退到缝隙远一些的地方去,因为她也要跟着钻过来。
我有点犹豫,但毕竟是这位少女帮助了我,同样她也没有进行我所担忧过的那种会横截面腰斩的恐怖行径,姑且她应该算是对我无害的吧。
往后退了几步,缩到了类似石壁的位置,不得不说被坍塌掩盖住的这一块区域倒是宽敞了很多,有一条适中的巷道在更后方延伸,似乎通向了深处某些神秘的地方。
没过太久,我便看到了有东西的确从我曾经蠕动过来的石头缝隙间,也挤了出来。
那是一头秀丽又洁净的长发,像是从遥远的极冬之地跋山涉水而来的雪絮之灵,无暇得不染一丝尘埃的银白,我甚至心底有些不忍那一丝丝的长发蹭到沉积了很多尘灰的石块上。少女跟我一样,是先把上半身子卡过来的,不同的是她并没有跟我一样卡在半途,而是很轻松的就从那道狭窄的缝隙内钻了过来。
“那个……”我望着突兀立在我身前的女孩,一时间我几乎忘记了自己究竟正在经历什么。
“你是……?”嘴巴自己问出了奇怪的话语。
少女细致的眉毛微微蹙动了一下,明媚的双眸里闪过的是片断的疑惑,然而不解很快便从她那双碧蓝色的瞳孔里退散,她稍作整理了一下因为先前的动作而被弄得有些微散乱的发丝,接着朝我微微一笑。
“抱歉,我能理解您的心情。”这是少女缓缓脱出的话语。
说着她低下了头,神色也同样专注凝重了很多,似乎是正回味着某种恐怖不堪的过去。
我注意到她身上的衣着与她的样貌是完全不合衬的,水嫩干净的肌肤和粗制滥造的草布套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仔细看看的话,她身上穿着的正是和我同样款式的囚犯服。
果然,她也是那群被捕获的‘异教徒’中的一员。
“吉安娜。”她突然又开了口,让我以为是在念什么奇怪的咒语,“很抱歉暂时不能告知您我的姓氏,吉安娜,是我的名字,将您陷入这种命运的罪人的名字。”
又来了,到这里以后这些人的讲话模式或者内容完全是脱离我知识认知范围的东西,更神奇的是他们的语言让我理解起来完全没有半点障碍,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不过她这些话又是指的什么?把我陷入这种命运的罪人?
莫非她就是让我穿越到这诡异之地的罪魁祸首!?
我看向她,少女的眼眸笼罩着愧疚,让我的记忆拉回到了巨斧斩下以前的时间点。
引导我目光转向自己脑袋上空的,正是人群之中对上的那个女孩的视线,那时候所看到的愧疚感跟现在的,一模一样。
所以,她真的是导致一切的元凶吗?
怀揣的疑问还没来得及问出口,我就被自称为吉安娜的少女抓起了手臂,石缝的另一端,应该是这座坍塌的壁垒外侧的区域正有不断的奔跑声在接近,零零散散还有些人争论和大吼的声音,我依稀听得出来,某几个男性的嗓音格外熟悉。
“现在不是讲闲话的时候,走!”
最终我也没来得及问出,就被吉安娜抓稳了手掌朝巷道幽静的深处奔跑过去了。
由手心传达而至的温暖触感,让我感到莫名其妙的安心。
等会……!?
我看向下方,被牵起来的手臂……
竟然……又恢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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