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孝感动天得馀庆,一语道破一真人(下)
话说那和尚出了门见马上之人一身玄衣,上身着玄色白边的坎肩,下身只一条玄色长裤,脚穿官靴。才扯住了马,身子却也结实,肌肉壮硕,满脸愧疚站在门边,那和尚瞄了年轻人一眼径直走了。
说书匠见和尚消失不见,只往外跑,哪里寻得见,早已不见人影。回过身来又见了骑马之人,不知是该喜该怒,喜的是若无他的惊吓小孙女结巴不一定好,怒的是若一不小心小孙女变会命丧黄泉,站着也不是,怒颜相对更不是,只得起手作揖,那少年一惊慌忙唱个大诺。说书人将他扶起,少年满脸歉意,只言为赶时辰慌忙赶路,却忘了看路,以至于此。说书人也不恼他,只说人没事便好,少年见说书人并不恼他忙取五两银锭出来与他压惊。说书人却也是个正经人,心想若无他的惊呵,孙女的结巴如何能好,再看那少年也有英雄之气,决然不收,伸手推回。
那少年一见说书人双手,一把捏住,他是习武之人虽然没有用力却也是劲道惊人,一般人哪里受得住。说书人被捏的呲牙咧嘴只是喊疼。那少年见他并无功夫便松了手,又道:“看你并非江湖之人,怎会在此说书?”说书人一惊,问道:“你怎知我是说书匠?”少年一哂:“前者说‘青峰山,翠松崖’的便是在下了。”说书匠又惊道:“那时小哥可在店中?如何又骑马而来?”那少年又笑道:“言语时不曾在店内,刚刚进城,只听见隔空有音说武林五圣,心想还有说书匠还能知道五圣之说,便寻声听去。”说书匠一听更加敬重,将少年让了进去,着座。便答:“老生严慧,小哥从哪里来要往何处去?”那少年作揖笑道:“请恕在下不能相告。”严慧也自知趣便道:“刚才小哥问我何以至此,闲讲来也不怕人笑话,只是苦命人儿,有损慧听。”说着叹了口气,止住不言。那少年默默无言,也跟着叹了口气“我自下山以来,每每遇到便多有苦命之人,不知真假。念在你爷孙二人迁就我过错之处,如果可以,我定然帮忙。”
严慧又叹了口气:“倒是不求小哥儿帮我,只是有苦说不出,憋着难受啊,此事当从五年前说起,一不知来历之人,忽然来到我家,说山北之地乃是他祖居所有,被我等硬占了去便要讨回,我家在此居住几代人了,不曾听说过山北有谁家居住,自然不肯。于是对簿公堂,我们本来也不怕他,不但向县老爷讲了事情始末,也送了银钱。谁知道我不光我家有地契,那人居然也有不知从何而来的地契。然而等到开堂县老爷对我等视而不见,反而说我等伪造地契,念在我们世居此地便不惩罚,只是归还土地,反而输了官司。儿子年轻气盛,自然不服,便告到了道台,谁知道台居然不理;只得又向府里告,初始府尹听罢惊呼还有此等恶事,说好一定为我等主持公道,谁知开审之后也是脸色大变,言此案已结刁民安敢毁坏法度,杖一百逐出庭堂维持原判,我儿回家养病,此事也只能不了了之。”那少年轻叹口气,仔细听着。那严慧默默言道:“本以为此事作罢,谁知三年前那人又来我家,还带着一群人,进门开口便骂,说我等外来之人强占他家田地,如今要悉数讨回,便要我们迁走否则便扬言杀尽全家。我儿气不过与他争论,谁知那人起手便打,不止如此还将我等告上公堂,我各方使钱送礼,只当县官能够帮衬,谁知这一场官司尽然尽然葬送了全家啊。”那少年一听惊讶不已。“县令不但判出我等归还土地,没收家产,而且将我儿关押在大牢。不出一月居然传出病死在了牢里,夫人听说一口气没缓过来,一病不起,不久便殁了,可怜我的好儿媳听到我儿亡故居然上吊而死。孙女自此受惊便得了结巴,我一个老汉也被赶出了家,四处流浪,只得靠着说书混口饭吃罢了。”
那少年听后甚是迷茫,便问道:“既然已世居几代,何故又言外迁而来?”那严慧摇摇头便说:“实不相瞒,小老儿祖上因圣上恩宠告官回乡,家大业大人口众多,这一脉便索性外迁,迁到这是非之地,买地置田。后来朝廷颁令鼓励开荒,所开荒地免税一年,往后每年交税,但是土地归自家所有,正好那时我家人丁兴旺,便在北山开荒。而后来家里人丁越来越单薄,自我父亲开始便是一脉相承,如今老来丧子,做了这至不孝的子孙。”少年也默默叹气,脑海里想着爷孙二人种种无奈。
严慧默默无语,突然眼睛一直,似乎想起了什么,再看桌子,水已然干了,又想那和尚必然是菩萨转世,否则如何预知孙女结巴将好,便偏偏出来这么一位小哥一惊一吓将孙女的结巴治好。开口便说:“不知小哥姓甚名谁?”那少年本来一心一意听着故事突然这么一问,开口便道:“在下凌云台追”突然止住,咳了一声,又道:“先生何故如此一问?”那严慧默默道:“凌云渡,凌云台”直言自语道“这凌云渡是什么意思?”来回踱步。那少年平静了心思不知对方何意,是否暗猜自己出行的目的,只是不言,浑身内劲已然运行起来。那严慧自言自语一会儿突然笑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言罢‘扑通’一声向那少年跪下,那少年一惊,向后一跳,一看真的只是往下跪,赶忙上前扶住,那少年乃是习武之人,严慧跪到一半被扶住哪里再跪得下去。只是带着哭腔:“少侠受我一拜,我有一事相托,少侠万万不能推辞。”那少年一听忙把严慧扯到了凳子上按着坐下:“老先生,在下外出为的公事,恐无力帮衬。”严慧赶忙说:“帮衬得了,帮衬得了。那和尚说让去凌云渡,而你刚才说的凌云台只一字之差,天下如何有这般巧的事情?你想我一个老汉眼看就要埋到土里了,如何照顾我这孙女这也是其一。再次我看你方口阔鼻,浓眉大眼,定然是个英雄人物,我将孙女托付与你自然万无一失。”
那少年一听受惊不小,面红耳赤,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只言:“晚生年龄尚小,尚未想过婚配,尚未想过婚配。”严慧哈哈大笑:“谁说我将孙女许配给你了?你们二人认个兄妹如何?如若她长大了果真看上你了,嫁给你又有何妨?”那少年听说脸又红了几分。只言:“还是当大哥吧,还是当大哥的好。嗯、对。叫大哥的好。”严慧一听忙叫小孙女跪下磕头,那少年要扶,可是小女孩身材娇小,还未到跟前已经跪下开始磕头了。磕完头,抬起头来,那小女孩眼睛忒大,黑白分明,漂亮异常,直勾勾的盯着少年,倒是把那少年盯得不好意思,躲避眼神。那小女孩咯咯一笑:“大哥哥好!”那少年嘿嘿一笑,赶忙扶起。那小女孩又说:“我叫严馨,你叫什么?”真是声如脆铃,叮叮当当,勾人心魄。那少年支支吾吾的,没说出话来。严馨看罢捂着嘴巴笑道:“男子汉大丈夫的,到现今见到了我,变成小姑娘了,扭扭捏捏的。算啦!看你这么害羞就不逼你啦!既然这样,你以后就给俺乖乖的当大哥哥,要不然大耳刮子抽你。”
那少年被一顿抢白,羞得满脸通红,说道:“在下江湖人送诨号‘追风’。”那严慧默道:“追风,追风。武林盟追风。”那少年一听有人道出他的出处,大吃一惊:“你如何知道我是武林盟的?”严慧说道:“前时那和尚也持一面牌子,正面书武林盟,背面书追风。来回翻看,我正纳闷为何是反着刻的,那和尚便消失了,我一看桌子留了一首谶诗,本以为是说我不吉利的,谁知得遇小哥儿道出凌云台来,才知那和尚的真意。”
追风一听已是一身冷汗,顺手摸去,果然牌儿不见了,战战兢兢,口不能言。此时方知:‘人外之人天外天,斗量海水貌相人。福缘深浅皆天定,短学少郎艺不精的老话儿来。’追风自持一身轻功天下无二,一对拳脚自视无双,诸般兵器样样精通,要想平日纵使几十人想近身都难,谁承想今日居然鬼使神差连铁牌丢了都不知道。从进城到现在他仔细想了一遍,唯一变故便是坐骑受惊之时别人才有机会,然而凭他警觉别人如何能这般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他铁牌偷走,而那和尚追风思来想去,想不透彻,什么时候的事儿?此时正是迷迷瞪瞪,但听严慧喊:“小哥儿,小哥儿?”那严馨咯咯笑着声音清脆无比道:“哎哟,爷爷,俺今日都与他人了兄妹,你又叫他哥哥,这不是乱了辈分吗?这差了三代的辈分还不吓坏了他,你看你看他都吓呆了。这可好,我认了个痴傻的哥哥,这我可怎么养活咧。”边说边笑边跺脚。此时追风方才醒悟,羞得面又红了一分。
自古一物降一物,丈八男儿亦面红。
窈窕小女口齿俐,谁知原来是口吃。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