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hān zhū走到斑马的钢巢边,钢巢半开着像是一张床。他听到动静看过来,似乎有很多问题想得到解答。shān zhū凑近他细声说:“不用怀疑,我告诉你dá àn。就是我安排的。本来想杀了你,但看在几十年的交情份上,算了。”
斑马的眼睛瞪着她,瞳孔却骤然收缩,嘴角紧闭,用力呼吸着。
“因为你是杨苏尔的人,威廉将军就是你放的。”shān zhū痛惜的看着他,又叹气道:“有太多蛛丝马迹。你不该去学间谍那一套东西,阿达亚星不会教游骑兵这些。现在所谓控制微表情和动作的间谍心理训练都是半吊子。“
shān zhū转过身,绷紧的神经彻底放松下来,舒展开腿脚随意的坐在地上,背靠着钢巢,像在自言自语:“人类的神经系统何其复杂,又怎么会是简单的外部强制可以掌控的?就像现在,我以为自己累了,坐下来觉得特别放松特别舒服。其实放松的感觉是因为背对着你。呵,还是不敢面对你,我的动作永远都在出卖我自己。“
“其实我知道你也一样,每次面对我,你的太阳穴在跳动,脸颊绷紧,眼神闪烁。偏偏你的四肢、嘴角、躯干角度这些显而易见可以被训练控制的地方却传达出放松、信任等等截然相反的xìn hào。这种现象,如果不是因为人格分裂,就是受过特殊训练。可你是在哪里受的训练?“
shān zhū停了一下,仿佛在厘清着混乱的思绪:“我想起你那次障碍赛事故,当年小没有疑心,现在看来,却更像是被设计的。可是谁会设计一个毫无背景的小兵?可惜我什么都没有查出来。“
“我幼稚的想,管你是谁的人呢。毕竟那么多年的感情在,只要你不出卖我,我就能容下你。可是斑马,威廉将军想要我的命啊,铁了心想要我的命。这次你帮他逃跑,那么下一次,你是不是就会帮他要我的命?“shān zhū并没有表现出应有的愤怒,声音却越发黯然艰涩。她吞咽口水,咬着下唇,终于又继续自己的诉说。
“那次受袭让我疑神疑鬼,所以第二天我让跛脚七和小豪同时盯着你。小豪看到你放了空枪,本来应该能打断威廉的腿。跛脚七差点追上他们时,又是你挡住了路。在一个rén miàn前只能做出一次偶然性失误,否则将可能引起怀疑而上报。这又是那些间谍手册里教的吧,可惜这两个人都被我特别嘱咐过。“
说到这里,shān zhū奇怪自己为什么要在这时候对斑马事无巨细的娓娓道来。但随即她意识到这是她自己对于内疚情绪的一种自我安慰和纾解。她自嘲的笑了笑:”我是不是心机很重,可是不重的话……其实你可能也猜到了,五大星都是盯着基因基地里的数据来的,至于什么宝藏,对于像议会还有操控议会的那些秘密组织而言,远远比不上那些数据重要。多少双眼睛盯着呢?如果你在基地里再有什么风吹草动,我不仅保不住你,整个游骑兵队,你的四名故交好友,全部吃不了兜着走。我只能先把你合情合理的清退出来。“
斑马似乎想辩解什么,呼吸粗重,发出肢体挪动的细微摩擦声。
“你先听我说完。”shān zhū没有回头。“这么多年来,我一直企图向你证明我是懂你的,或者说,是用心去了解你的。后来我才知道这是一个多么大的笑话。但至少有一点我做到了,就是通过对你的了解,兵不血刃的杀了你。”
“我知道那次障碍赛事故对你造成的心理创伤远超你自己的想象。心理创伤一旦大到无法承受的地步,我们的心理保护机制就会启动,选择性的遗忘。我这么多年持续的旁敲侧击,发现你对那次事故只能隐约记得大概,所有细节全部一无所知。更糟糕的是,你避而不谈,每次有人提起,你都会不自觉的皱眉,嘴角下垂。这就意味着你在恐惧。而这种恐惧从未被疏导,而是在你自己心理筑就的堤坝内持续的集聚着。”
shān zhū停了下来,给斑马思考的时间:“所以我只需要稍微撬动,就能让你溃堤。你还记得这几天你经常会闻到的桂花香味吗?那是我让原岐杏调试出来的,我记得那年出事的时候,正好是桂花飘香的中秋时节。嗅觉,五觉当中最接近潜意识。另外,我找一切机会用语言刺激你。例如我忽然称呼你为飞毛腿,只有黄晓喜欢叫你飞毛腿。所以这一段时间你特别讨厌我,因为你的潜意识感觉到了我的目的。还有食物,那天早上我们吃的是小米粥和鸡蛋。今天早上也是,只有小米没有鸡蛋,昨天我专门差人去掏的鸟蛋。这些都是我埋在你心理那条堤坝的一个个炸弹。最后,我只需要一条导火索。”
大象在帐篷外大声喊:“我进来拿个东西。”他看了他们一眼,感觉两人有点奇怪:“你俩饿不饿,你问问斑马他想吃东西吗?”
shān zhū摇摇头。大象装模作样的翻找了一下,随便拿了条毛巾又转身出去了。
shān zhū侧头问斑马:“你还想听吗?“
斑马没有动静,于是她接着说:“当年出事是在五轮四百米冲刺之后。这次我也给你安排了五轮四百米冲刺。所以五轮结束后,沙狐问我是不是可以收队。假如我说收队,那就意味着我放弃计划。假如我说,再清一轮,那就是要你的命。假如我说,最后再一次,那么她就会把你救起来。“
“我犹豫了很久,我说,最后再一次。“shān zhū整理着思绪:”负责点燃导火索的也是沙狐。她的声音和我本来就像,尤其是尖叫的时候。在你要踏上独木桥的最后一刻,她像我当年那样尖叫一声‘小心’。就在那一下子,所有的细节一起涌入了你的脑袋。所以你一下子懵了,脚软、刹车、转向,都是被潜意识里的恐惧所操控的。“
shān zhū忽然笑了起来,用很温柔的语气,说着可能已经埋在她心里已经多年的尖酸刻薄话:“记得你以前总是很讨厌我婆婆妈妈,总是关注一些旁枝末节的东西。结果呢,这些你从来不屑一顾的细节最后几乎要了你的命。真是造化弄人。“
“我最讨厌你,总是这么自以为是。“斑马一字一顿,每一个字都撕扯着他的咽喉,牵动着胸腔像刀刺一样痛。他喘着粗气,浅栗色的双眼像起了雾,却终于没有再说什么,轻轻合上,既疲倦又放松。
shān zhū觉得自己好像又处于下风了,不过已经无所谓了,她俯下身在他耳边轻轻道:”再见,再也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