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夏晨在场,见得这西川暗子必定会是大吃一惊,此时跟随连竞雄进来的赫然是吉祥赌坊的老板马掌柜。
在瓦木堡不可一世的马掌柜进了这花园却像是受了惊的兔子,绷紧了身体腰背却从未挺直过。
“莫要紧张,我且问你,你在瓦木堡待了多少年?”连元锦看出了马掌柜的紧张,想通过聊天来缓解一下。
“回都督,小人在瓦木堡自接了黄兄弟的班,已是九年。”马掌柜答道。
“我早已不是什么都督了,如今西川的都督是竞雄。”连元锦笑道。
简单的一句话却是将马掌柜惊得不轻,他连忙下跪道:“小的说错话了,请大人责罚。”
“莫要惊慌,你且起来。说起来在瓦木堡待了九年,也是我西川的有功之臣啊。竞雄,我看这……”连元锦顿了一顿,却是不知道这马掌柜该如何称呼。
“马元义。”连竞雄看出了连元锦的意思,提示道。
“嗯,我看这马兄弟年纪也不小了,以后就多让马兄弟在西川待着和家人好好团聚吧。”连元锦对连竞雄道。
“是的,父亲。”连竞雄自然同意。
“谢大人、谢都督!”马掌柜自然是感恩戴德。虽说在瓦木堡也算得上呼风唤雨,可这暗子的日子却是过得提心吊胆;若是有安稳日子可过,自然是求之不得。
见得马掌柜放松了不少,连元锦道:“马兄弟,你且说说你是怎么看这瓦木堡发生的事情的。”
马掌柜便将他知道的事情从李龙shàng mén开始原原本本仔仔细细说了一遍,不敢有半点隐瞒。至于他是如何躲过灾祸的,自然是赌坊内藏有暗道。作为暗子,随时都有暴露的可能,自己的后路自然是要先安排好的。马掌柜在瓦木堡经营九年,自然明白这个道理,躲过灾祸,自然也就不在话下。
听罢马掌柜的描述,连元锦和胡玉禾对视一眼,还是连元锦开了口:“恐怕问题就在这‘恰巧’赶在一起的行商商队之内……”
“众所周知,这行商商队背后站的可是长公主……”胡玉禾接道。瓦木堡事件后的策划者,似乎已经揭开了神秘的面纱。
“时候也不早了,竞雄,让厨房准备晚餐吧。马兄弟为了西川潜伏九年也当得上劳苦功高,我们给他接接风。”连元锦对连竞雄道,继而转身对胡玉禾道:“胡先生也留下一起吧。”
马掌柜自然是激动得浑身发抖,都督父子给他接风,这可是想也不敢想的,就冲着这份赏识,这九年的提心吊胆实在不算什么。不得不说,连元锦在笼络人心方面确实是很有一手的。
胡玉禾却拱手拒绝道:“谢过大人和都督,只是小女不知又去哪里闯祸了,晚饭前却是要把她寻回来的,就不叨扰了。”
连家父子便安排下人先带马元义去休息,同时将胡玉禾送到了都督府的大门口。
到胡玉禾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线中,连竞雄问道:“不知竞侠和‘小狐狸’的婚事他可曾应允?”
连元锦的笑容慢慢凝固在脸上,化作冷笑道:“这老狐狸还在给我打马虎眼,却是有些敬酒不喝喝罚酒了。”
“那我们是否采取些措施?”连竞雄道。
连元锦缓缓摇头:“西川目前还有很多地方要借重这老狐狸,有我在,他变不出什么花样来。”
夏晨和霜儿到了苦泉矿场后,便以钟无畏远房亲戚的名义住了下来。霜儿每日自是看看书,有时怕夏晨无聊便来陪夏晨说说话,日子过得倒也安稳。自山洞的留言霜儿知道夏晨也是识字的,便也送来不少书给夏晨看,供他打发时间。夏晨虽是识字,只是从小到大供他阅读的读物却少得可怜,多数时候只是一月一张的报纸翻来覆去看得无数遍到得最后几乎能背出来;此时有如此多的书籍供他阅读,自然每日也是无比充实。除此以外便是每日早晚打上几遍铁榔头给他的拳谱所教的拳。拳谱并未带出,但是拳谱里的内容着实不多,练得几遍夏晨已是全部记住,剩下的便是熟能生巧把动作练扎实了。
钟无畏作为矿场场主每日需处理的事情也是不少,加之岳智博即将到来,矿场里也需要做些准备,将二人安排停当后便也少来过问。
这日傍晚钟无畏处理好事情回到府里正好碰上夏晨在院子里打拳,本也无意关注,只是看了两眼之后却忍不住停住。
待得夏晨一套拳打完,钟无畏上前问道:“不知夏公子这套拳法来自何处?”
夏晨笑道:“钟场主客气了,我不是什么公子,钟场主唤我晨小子便是,我的老爹不过是个打铁的汉子。这拳法也是老爹传我的。”
“却不知令尊名讳是……”钟无畏道。
“我是孤儿,老爹收养了我,至于他叫什么,我也不知道。堡子里的人都叫他‘铁榔头’。”夏晨擦了把额头上的汗道。
“姓铁……”钟无畏在脑子里搜索了一遍,似乎并没有这么一号人,但是这拳却无疑是戌土卫炼体的入门拳法。
这入门拳法本就不是什么机密,效用也就是打熬一下身体,让身体在力量、灵敏、耐力方面有些微提升,戌土卫几乎是人人都会,也没有什么禁止外传的说法,只是钟无畏见得夏晨打的是这套拳法以为会是什么故人之后,听得他说是孤儿,加之记忆里实在是没什么姓铁的戌土卫的印象,便也作罢。
“不知阿晨你今后有何打算?”钟无畏问道。
夏晨之前和霜儿说过要去戌土城,实际却是想见岳智博一面,将铁榔头给他的坠子交给岳智博,如今岳智博即将来到苦泉矿场,却是并非一定要去戌土城了。
“我想见岳城主一面。”夏晨也不隐瞒,对钟无畏道。
钟无畏却以为夏晨是想在岳智博面前表功,以此来获得一些封赏。不过夏晨救了霜儿,便是讨要些奖赏却也不是什么过分的事情,想必岳智博也是乐意的,心下却是将夏晨看低了一线。
“今日接得消息,城主亲率戌土卫轻车简从,数日之内便将到达,到时我自会将你引荐给他。”钟无畏道。
“多谢场主。”夏晨却是不知道钟无畏此时的种种想法,抱拳致谢道。
钟无畏随后便行向了霜儿的居所,想必也是要将信息告诉霜儿。
岳智博一行说是“轻车简从”,其实却是根本没有车的。岳智博心系儿女安危,一行人等一人双马,几乎是日夜兼程,只在到得矿场或村镇时才稍作休息。岳智博虽然也是戌土卫出身,但毕竟已是年过四十又是长久从事政事不曾如此高强度行军过,数日后已是渐渐有些吃不消。
好在此时与苦泉矿场的信使碰上,得知霜儿无恙,这才放下心来,稍微调整了下作息行程。便是如此,平日三十余日的行程也是压缩了一半还多。中途遇见了从矿场出发前往戌土城的岳成霖,岳智博将霜儿安全的信息告知却嘱咐其勿声张,安排其继续赶回戌土城协助长子岳成钧处理政务,便继续往苦泉矿场而来。
岳智博一行进入苦泉矿场,知晓的人也并不多,多数矿场的守卫也只是以为戌土城派军过来换防或者拉练,这在大荒之中非常常见。只是这支部队显然是精锐,进城之时可以看得出来长途赶路士兵个个脸上都带着浓重的疲惫之色,但是无论是军姿军容还是身上隐含的那种杀气,却是守卫们无法比拟的。
岳智博出身行伍,但多数时候以儒将的形象示人,尤其是成为城主多年也算得上养尊处优,保养得极为妥当的同时逐渐养成了一股上位者独特的气质。此番行程下来风餐露宿,吃了不少苦头,须发也是来不及整理,到得场主府邸时钟无畏竟是差点未能认出。
待得双方见礼后,钟无畏忍不住打趣道:“平时说你和夫人同岁有人信,此时若是说我比你年轻恐怕也是有人信的。”要知道岳智博的夫人凤婉容如今方才三十三,而钟无畏却已是近五十了。
岳智博也丝毫不顾忌自己的形象,就着茶壶牛饮一口热茶道:“你说你年轻便你年轻吧,带我去见我闺女吧。”
钟无畏为隐藏霜儿身份将霜儿安排在了后宅,便领着岳智博往后宅而去。
霜儿和夏晨已是提前知道岳智博即将到来,此刻正在后宅等候。
霜儿见到了岳智博,自然是无比欣喜,只是见到父亲此时的面容,忍不住眼圈有些红了,道:“女儿不孝,让爹爹受累了。”
岳智博哈哈一笑,搂过霜儿道:“霜儿你无事便好,爹爹辛苦点也值得了。”
钟无畏尚未来得及开口引荐,霜儿便将夏晨拉到身边道:“霜儿此次脱险,多亏了这位小哥。”
岳智博看了一眼夏晨,却猛地一怔,脱口道:“你可是姓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