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车走的再久也会有停下的那一刻,在烂泥一般的土路上,走了许久的牛车,转过片树林,便咯吱咯吱的来到了个老村前,老伯像是从没有睡着一般,忽然拉了下手中的绳子,老水牛回头看了眼便停了下来,低头循着路边的草吃。
“年轻人,老人家我就送你们到这了。”
戴清河跳下牛车,躬身行礼道“谢谢老伯您了。”
老伯笑道“没事,顺路而已,老伯我能帮一帮年轻人还是很高兴的,但是这雨越来越大,年轻人,你们路上可要注意安全啊,若是不急着赶路的话,不妨来老伯家躲一躲雨吧。”
戴清河温和的笑了笑,对着絮絮叨叨和善的老伯再次躬身行礼,老伯摇了摇头,下了牛车脱了草鞋,把裤腿卷起,牵着老水牛一步步的向着那个老村子走去。
戴清河站在原地看着老人家已经进了村子后,便也循着条往南走的土路继续走着,
走了会儿,戴清河想起了什么,老人家刚刚对我说你们?我们?戴清河摸了摸脑袋回头看到,
林子路憋着笑,对着回过头来的戴清河挥了挥手。
时光宛如静止一般,戴清河一个劲的告诉自己冷静,可是根本冷静不下来
“师弟!不对,少爷!你怎么在这儿!老爷知道吗?”
林子路不在意的指了指戴清河,意思就是你带我出来的
戴清河一巴掌甩在自己脸上,仰起脸,就着雨水狠狠的把脸搓了几下后道“我刚开始就该察觉到的!少爷!我得把你送回去,老爷肯定不知道你和我出来了。”
林子路这才轻声道
“师兄,你现在把我送回去,只会被乱剑砍死,师门的仇你不报了吗?”
戴清河听着这话,踩着烂泥走了几步,脸色铁青的愣在了原地,雨水狠狠的打在他脸上,没错,现在把林子路送回去也晚了,若是林家这种门阀已经认定了是他把林家小少爷偷了出来,定是乱剑把他砍死再说。
“可是,如果不把你送回去,若是你出了什么事,我有愧林兄!有愧于你父亲!不管怎么回事,你是跟着我出的林府。”
林子路看着已经开始死脑筋的戴清河眨眨眼睛继续道
“不如这样吧,师兄,你继续做你的事情,我跟着你,你事情完结后,再把我送回家去。”
戴清河被林子路气的无力的翻翻白眼,而雨水继续下着,世界都仿佛是一片汪洋,戴清河看了看身后通向海州县城的烂泥路,遥遥望去仿佛无边无际一般,而往南方看去,却是自己这么多年来,日日夜夜都在接近的宿命,戴清河知道自己要做选择了。
深秋的雨水太过寒冷,气温直转急降,冷雨就着狂风吹的林子路打了个喷嚏,戴清河叹了口气,一把把身后的大麾解下,把林子路包了起来,举起来坐在自己的肩膀上道
“师弟,和师兄在外面可能要吃苦,师兄也很有可能照顾不到你,你能接受吗?”
林子路嗯嗯的点了点头
“当年,师傅是待我学有所成,才带的师兄出了师门,闯荡江湖,今日就由师兄替师傅带师弟你看看江湖,见识见识那些诸多的精彩去!”
戴清河沉默了会儿,转而坚定的道,身后的背着的剑匣铮越的响着仿佛在应和戴清河的话语,大雨继续的下着,林子路突然感觉心暖了一下,坐在戴清河的肩头,摸了摸他的脑袋道
“那师兄,我们走吧。”
戴清河转过头看着林子路点点头,便往南边走去,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雨幕与腾起的水雾之中。
海州城内的涌河水面上,由于大量的雨水流入,水位不停的上涨,此刻两岸的街坊已经有人开始把物件往自家的二楼上搬。
过了一会儿,几个衙役,撑着伞便跑到了涌河边上,拿着根竹竿子插进河水里量着,贾政林朝着几个衙役手里的杆子上的刻度望了几眼,便收过心来,知道这涌河水暂时无碍。
鱼把头带着几人,互相看了几眼,便朝着撑着伞,一袭紫衫宽袍的贾政林走了过去
“贾先生。”
贾政林回过头来,看着走过来鱼把头几人道
“怎么,鱼把头来找我,是有消息了吗?”
鱼把头也没有撑伞,站到贾政林一旁,笑着看着远处大雨中还在河面上撑船的渔民道
“这海州县城就这么大点地方,既然我们收了您的钱,自然要办事利索点,又是摊上县令公子这等大事,自然不敢怠惰。”
贾政林没有说话只是继续静听
“这海州县城内,若是我们所料不错,那林县令的小公子怕是已经不在这海州城中了。”
贾政林的神色陡然一变,鱼把头瞄了眼继续道
“衙门里的衙役们今个一早就在满城风雨的找人,虽是没有张贴告示,但是鱼市里面我们这些人早就知道了,稍微一打听就能知道个差不多,再加上林府那些骑着马满城到处跑的护卫,我们这些个市井人物想不知道都难,再晚些时候我可听说外面卫所的几个旗官被林府叫了过去。”
贾政林皱眉道
“卫所怎么也扯上关系了?朝廷制度,非郡里的指挥使下令,这卫所可敢轻动?”
鱼把头不以为意的笑道
“贾大人,您以为这是哪啊,甭说那些个破落卫所,就是城外驻扎的海州县城海字营,林家若想,还不是照样调动。”
说完鱼把头继续道
“因此,我们也没有去那些个衙役护卫们早就找个遍的地方看看,而是安排人到哪下破落户的市井人家,挨家挨户和和气气问了个遍,结果是什么消息也没有,我们一合计,就猜着这林家小公子,八成已经不在这海州县城内了。”
“口说无凭,鱼把头,说难听点,你这让我很难信你们啊,更何况是你们猜测。”
“呵呵。”
鱼把头胸有成竹的笑了笑
“贾先生这样想自然是正常,但我们也不是什么消息都没打探到,今早上林府下人来我们这买鱼的时候,却是说道,那林府里面今个儿走了一个那林县令的客座,名叫戴清河,不知贾先生您可有印象?”
戴清河,戴清河?贾政林陡然一震,想起来这是谁了,却是林子路和他提过,自己已经和人学剑,有个师兄就是叫着戴清河,没错了,是了,就是这戴清河!
贾政林急忙转过身子对着鱼把头道
“鱼把头,那你可知这戴清河去了哪里?”
“呵呵,贾先生,这戴清河也非是常人,我们这些个市井之人,哪有那么大个本事去查那样一位人物的行踪,不过您给的钱确实不少,这样吧贾先生,我们继续帮你在找着,若是还有消息,我们再来找您,怎么样?,”
贾政林知道确实是在为难这鱼把头了,他们也就是些普普通通的老百姓而已,
“那就多谢鱼把头您了。”
“哎,不用谢,不用谢,那不知贾先生您现在是作何打算?”
贾政林望着涌河的滂沱的水面,缓缓道
“还请鱼把头您再给我安排一条船可否,我要去出去找找。”
鱼把头欲言又止,看着神情温和中带着坚毅的贾政林,最后叹口气道
“贾先生,您也岁数挺高的了,自己注意身体吧,下午未时三刻有个去南边太湖的船队,我就安排您跟着那个船队吧。”
贾政林掐手算了算时辰,对着鱼把头躬身行个礼便离去,远远的声音传来
“下午贾某定准时到,还有,多谢鱼把头关心了。”
鱼把头对着贾政林的背影叹口气摇了摇头,和着一旁的几个汉子道
“这些个读书人,看不明白,看不明白。”
天空中的雨似乎小了些,可是天气却好似更加的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