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车缓缓的在乡间的泥泞的土路上走着,颠簸上下,路上遇到了个泥坑,轮子便狠狠的陷进去,然后老水牛再使劲的拖出来,后面的拖车便像是要散架了一般,咯吱咯吱令人担忧的响着。
林子路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晕,肚子里面,隔夜的饭菜随着牛车上下颠簸的节奏,使劲的往着喉咙嗓子涌着,狼狈不堪的一口把涌到嗓子里的清水咽下去,林子路紧了紧衣服。
路边的泥水像是片斑斑点点,拙劣的作画一般,占满了坑坑洼洼的土路,雨是越来越大,像是要把整个天空倾倒下来,油纸伞在这种大雨中早就失去了应有的作用,若是微风一起,无边的雨水便像是道帷幕一般,斜斜的砸在包裹着林子路的大麾上。
雨水见缝插针的浸湿了围巾,然后湿湿滑滑的顺着脖子把里面的衣物通通浸湿,这是雨水的拿手本事。
转过头去,林子路羡慕的看了眼坐在牛车前面的老伯,老伯穿着宽大的竹编斗笠与蓑衣,像是屋檐一般挡住了所有的雨水,雨越下越大的时候,老伯把身体蜷起,缩成一团蹲在牛车前面,便只剩下了一张苍老的面容透过斗笠与蓑衣间的空隙看着前面。
戴清河没有林子路这么狼狈,黑色油布大袍把他裹得严严实实,肚子处鼓鼓囊囊的却是放着之前拿着的包裹。
牛车在下了官道之后,一直沿着这条被雨水泡的稀烂的土路走着,而且可预测的,这条路会随着大雨越来越烂。
林子路并不知道戴清河要去哪,只是大概猜出来戴清河要干嘛而已,这货之前说的到好听,哄骗他,说什么去过上几天大人的花花世界,但却随意的把剑经扔给了他,林子路立马就明白这货要一个人跑路了。
就算是要报仇,也要把他这师弟带上才算回事吧,哪有师兄fù chóu,自己门派的绝学还没给师弟教完,就撂下不管的,林子路觉得这事情戴清河很不地道,他也要去见识见识。
其实或许还是觉得林府太无聊了,林子路晃动着不安分的小短腿,反正林小夏那丫头有林母照顾着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事,这样想着的林子路开心的看着远处,无边的雨水击打在路边的田野里,田野里积起来的雨水宛若一片汪洋一般,连接着阴沉沉的天际,水雾低低的腾起,仿佛压在田间的阴云。
此刻的林府里面,就像是真的有道阴云一般压在了所有下人们的头顶,小少爷到现在还是没什么消息,而外面的雨是越下越大,空气越来越冷,暗无天日的大雨中,只有不时几个在外面奔波的护卫,被冰冷的雨水激晕过去,被人抬了回来。
但是这些都不重要,所有人都看着林伯越如同外面天气一般,越来越阴沉的脸色,暗自打颤,默默为着自己的命运与小少爷的安全祈祷。
这天气小少爷万一真的在外面出了什么事,甭管找不找得回来了,他们这帮做下人的是肯定要遭殃,没什么好下场。
屋里面,林雄脑袋上的青筋跳动着,一杯茶水握在手里面,半天没有喝上一口,在等到又一波回来报信的护卫,什么结果也没有后,呼了一口气,缓缓的站了起来。
“伯越。”
嗯?林伯越脸色难堪的看向已经坐在这好久的林雄,
“路儿还是没有消息,离路儿丢失已经过去怎么久了,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林雄像是在质问一般,冷漠的问道
我能怎么办?林伯越愤怒的把手里的茶杯磕在桌子上,
“你就这样了?难不成还逃避?路儿难道不是你儿子?”
“雄叔!那你这话说的,我该怎么办!我已经把护卫都派出去了,我又能怎么办!”
雄叔负手而立,轻蔑的看向屋外,看向整座海州县城道
“你可知,此等嘬尔之地,我东江林氏只需片刻功夫即可将他翻个遍,你却至今还未向家族求助,伯越,告诉雄叔,你到底想干嘛?”
林伯越脸色僵了僵,缓缓的看向一旁的林母,林母只是静静的看着林伯越,她已经这样看着林伯越好久了。
“雄叔,路儿丢失是我的事情,可是这样向家族求助总不好吧?”
“林伯越!”
雄叔大声喝道
“什么叫向家族求助不好?你这句话什么意思?你现在翅膀硬了?想脱离家族了?你有那个本事吗?那你知道从十月起,家族里面又有多少资源开始准备向路儿已经倾斜?你又知不知道路儿现在不仅仅是你的儿子,你知不知道我来之前,家里面有多少人直接指着我的脑袋下了指令?”
雄叔愤怒的朝着林伯越面前走了两步,转而平淡的道
“家里面其实根本不管你想干什么,伯越,没人在乎的,你父亲现在正紧紧的把目光看向路儿,路儿的命运家里面已经规划好了,绝不容许出现一点意外,路儿的命运是和家族一体的,这件事上谁都不行,现在,不管是你有意还是无意,总之现在路儿丢了,我听说今天你府里走了一位客座,是叫戴清河对吧,奇怪的是路儿也一同没了,伯越,你大概让你父亲很失望。”
林伯越脸色难看的看向林雄
“不对,你不是家里面派来协助我的,雄叔你到底是什么人?”
“伯越,我一直对你有很大的期望,不仅仅是因为路儿,我和他们不同,我一开始就觉得你有很大的挖掘空间,你还能做的更好,和你的哥哥们一样。路儿一开始也未被家里面放在心上,你可知道,我是为你而来的,但是你太令人失望了。”
“难不成没有按照你们的心意来,就让你们失望吗?”
林伯越紧紧的抓着扶手,咬牙问道
“是的,你二哥,你三哥他们做的,都让家里面很满意,路儿也会让家里面很满意的。”
“雄叔!注意你的身份!”
林伯越愤怒的看向林雄道
“身份?”
林雄不在看向愤怒的林伯越,握起拳头向着屋外挥了挥
转眼间十几道鬼面黑服背着长刀的黑衣人,浑身滴着水,不知从哪里走了进来。
林伯越啪的拍着桌子站了起来,林母也是一脸的震惊的看向十几个黑人
“四少爷您好。”
为首的一位黑衣人走了出来躬身行礼道,刻着复杂花纹的鬼面与带着脑袋上面的兜帽后面,沙沙哑哑的传来难听的问候声
“雄叔,这是?!家里面的鬼面?”
林伯越醒悟过来,看向林雄大拇指上带着的玉扳指,白玉色的扳指上,围着一个小小的林字雕刻了无数鬼纹,爬满了整个扳指。
“伯越,我是家里面的执法,你不知道我正常,我的申请,家里面也是刚刚通过,在这之前我答应了你父亲的一些条件,但是我是为了你着想的,你一定不要多想或者记恨我,家里面的规矩。既然我是你的随臣,就一辈子都是你的随臣,但是。”
林雄坚定的道
“在路儿这件事上,你一定是哪里想错了,我这做随臣的,当有义务帮做些什么。”
说完,林雄转身面着鬼面们道
“去吧,去把子路少爷平平安安的带回来。”
待一众鬼面躬手,刚要离去,林雄看了眼林伯越道
“不管是谁,谁挡着你们带回子路少爷,通通杀无赦!”
鬼面的首领抬头看了看林伯越,再次对着林雄手上带着的扳指躬了躬手,转身带着一众鬼面大步走了出去,转眼间如同一阵薄烟一般,消失在了雨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