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生有许多事要做,不得不去做,人年纪越大这种必须去做的责任感就越重,越清晰。
月门在这东江州上的江湖恩怨可以追溯到很远之前,远到其实戴清河的师傅只知道哪几个门派与他们有仇,而不知道这仇源于何处。
原本若是没什么意外,这种互相仇视的关系会一直延续下去,彼此门派间的弟子互相比斗,互相打压,随着彼此门派的强盛兴亡,或爆发或泯灭,此非人生在世,随波逐流尔,但是世事显然并不会如人所愿的一成不变。
这种关系的突变源于二十多年前,当时朝堂上的清流党人执掌牛耳,权力达到了鼎盛,清流党人的声势在他们的宰辅大人的麾下,无人可敢撄锋,不管何人自诩清流,或自诩铁骨,都无从去一挡清流党人改革的势头,可有清流平衡清流之说,自是没有此等说法。
在那年的夏天,文成帝支持的清流改革积聚的威势,突然席卷爆发开来,改了整个国家的国运,随着朝堂至地方,由上而下的各个职权的重组,上达国祚民生,下至吃穿用度,短短的时间内整个国家都在被皇权支撑的清流党人改变着,在这种洪流中,反对的浪花,乃至反叛的浪花如同昙花一现一般,迅速被碾平。
江湖自古以来就是江湖,江湖有江湖的规矩,江湖有江湖的活法,朝堂与江湖自古以来都是各玩各的,互不干涉,地方上的衙门有时候也会向江湖上的人生求助些事情,江湖上的人也会借助些朝廷的能耐,给自己谋取些好处,互相排斥,互相利用即是如此。
而这些规矩绝大多数的时候,鱼肉受苦的都是百姓与贫寒之人,
但那一年,有人笑了笑和着文成帝说,这种规矩该改一改了。
各地驻扎的将军们呲着牙,虽是嫌弃这军功如同蚊子腿一般,但仍是乐呵呵的接过圣旨,第二天各地的驻军,州军出动,照着地图,把近乎所以的道院寺庙门派给围了起来。
在外行走的各派弟子惊闻纷纷返回各自门派,但无一例外皆是大军阵前,或是做了囚徒,或是做了刀下鬼。
起初自是没有门派敢于反叛朝廷,冲出那山门,攻击朝廷军队,但有的门派走的邪门歪道的路子,心术不正,影子他就是斜的,心里慌得很。
他们到处找门路想寻条活路,但大军中稳坐的将军们通通都是一个样子,来者不见,邪门魔道的家伙们,当即再也忍不住通通丢下了山门,凭着人少,武功高的优势,皆是突破地方军队的薄弱处,逃入了深山老林中,再不见天日。
围困魔道邪门的的将军沛然大怒,上面的斥责与训诫虽是不轻不重,但他们明白自己的脸面是丢光了,当即长刀挥动,所有的魔道邪门的山门就被大军移为了平地,自此之后,邪门覆灭,魔道到还是莫名其妙的苟延残喘了下来,大抵是受了些庇护。
但是也有其他的,当朝廷的旨意刚到了下面,有些门派的掌教者,就便不出所料的到了消息,那便有些事情让人觉得颇为可笑,一些地方的大军刚到,有些门派的大门便轰然打开,掌教带着门派的弟子长老们,夹道相迎,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但大多数门派都是些老古董,老顽固,他们沉默的,沉默的和着朝廷角力,古寺破庙,京玉道门,长观学宫,他们自古而存,逍遥自在,当然不会轻易和着一个区区百年的皇朝,向着一个区区数十岁的皇帝老儿认输,月门就是这些个老古董中的一个,不思变通,随遇而安。
但是,人终究要吃饭的,人终究是想好好活命的,要光明正大的活着世上,三月后,各地的门派的掌教者,联系上了那些古老的士族,借助着中间世家的调解,与朝廷达成了和议。
唐某人乐呵呵的接受了江湖门派的认输,他一向很有耐心,毕竟他小时候也是求学于一些个学宫之中。
协议很简单,从此以后各个门派要接受朝廷专门的衙门的监管,而且门派的土地与地契都要上缴,由朝廷重新划分分配。
高傲的钦差和御使们把圣旨,厌恶的甩给了各个七老八十的可以当他们爷爷的掌教住持们。
戴清河的师傅,当时的月门门主,接过御使的圣旨后,只是独自站在山门外不停的叹着气,各地的州军与驻军纷纷从各门各派的家门口撤走了,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夜里,一个明亮无比的空间中,无数的微微亮的光芒缓缓亮起,微微明亮的光点颜色各不相同的一动不动的立在这个庞大的明亮空间中。
当一个最为明亮充满了腐朽气息的光点进入这个空间后,所有的光点陡然顿了一下。
“请各派各门各寺的住持上前吧。”
所有的光点便纷纷后退,数百个比较的明亮的光点向着那个最明亮的光点前走了过去,各自立住。
“此次由于和朝廷和解,所以圣族再次把天阁对我们开放了,但是我们这次聚集的人终究太多了,老朽知道大家都不想错过这次关乎各门各派前途命运的论会,所以我也同意了大家与会的要求,但是为防意外,还是长话短说吧。”
光点没再说话,而是顿了顿才道
“齐林道院院长可来否?”
一个位于最前排的一个光点开口道
“老夫子,老朽已经来了。”
“嗯,林院长你和世家关系最近,世家们现在可对我们有什么说法?”
所有的光点陡然安静了下来,微微混乱的灵识波动也迅速平静了下去,所有的光点都静静等待着,齐林道院院长的话语。
“千年族们的意思,呵呵。”
所有人都可以感受到齐林道院院长的光点中止不住的苦涩意味
“几个还在支持我们的千年之族,意思都是这样就够了,朝廷这次是要彻底掌管江湖了,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老夫子的光点像是放下了什么,好奇的道
“世家们当初帮我们和朝廷调解时,和我们可不是这说法,如今现状,我等各派已经名存实亡,这江湖难不成也要成一方小朝廷不可?他们可能接受了这结果?这就是他们对我们的交代?”
“老夫子!何来的交代啊!如今之势,已经没有退路了!世家已经抽手离开了啊!”
所有的光点听到齐林院长这话陡然又炸了开来,无数灵识波动横扫过这个庞大的空间
“不可能!世家怎可如此?!”
“我不信!我要回去质问家族!”
“大家安静!听夫子说法!”
“这朝廷是要绝我各派活路!还有什么好说的!”
。。。。。。
吵闹了一会儿,待众人看到各自门派的掌教门主依旧毫无所动的安安静静的立在前方时,便声音慢慢小了下去。
又等了一会儿,夫子笑道
“大家说完了吧,说完了就回去吧,接下来我要和各派教主好好聊一聊些事情,大家就先回去吧,都回去吧。”
灵识的视野中,每一个光点都是个微微凝实的人形,每一个人形微微向着夫子弯腰行个弟子礼,便消失在了原处,退出了这个空间。
一个月后,江湖各派联军集结在了安云州,江湖大乱,朝廷随即派出精锐大军镇压,各派江湖联军被朝廷大军在安云州与长安州,长西州三州交界处击溃。
“你们早有了准备吧,唐大人。”
尚显年轻的唐时风乐着道
“夫子,你老了,跟不上这个世界的变化了,你们的一举一动我可是尽在掌握中。”
“各为其食尔,我们这些老家伙是要被淘汰了,就是可惜了那些死在战场上的年轻人,他们都是各门各派的英杰啊,唉,希望唐大人您能够笑到最后吧。”
唐时风听到这话,反而温和的道
“你们竟然敢于反叛,不顾各自道统的传承,看来确实是朝廷把你们压得太紧了,这样吧,夫子,我在给你们一条路。”
夫子盘坐在肮脏的大狱中,缓缓睁开了双眼,漆黑阴暗的牢房里满是血迹与污水,只有角落里有着一捆干净的茅草。
“说吧,小狐狸。”
“你们各派的弟子进入边军中给我服役二十年,听命朝廷调遣,如此你们各派叛国之罪,我可一笔勾销,可否?”
老夫子的眼中无数的光华闪过,最后痛苦的闭上了双眼
各派还活着的掌教长老们纷纷返回了各自山门,而各派弟子们则是被朝廷派往了边关。
活下来的各派各教纷纷开始了长达数十年的衰落,但有些门派却诡异兴盛了起来,繁盛的令所有人咬牙切齿。
比如长久以来和月门这种老古董的敌对门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