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脚步,不约而同地停在全聚德的橱窗前。</p>
在让人眼花缭乱的火光映衬下,鸭子肥的流油,果木炭散发淡淡的清香,丝滑细糯的卷饼,酱香浓郁的甜面酱,辣中微甜的细葱丝这一切,对于两人来说,都和天堂一般,难以置信,却又真真实实地呈现在眼前。世间,怎么会有如此盛宴</p>
橱窗的另一头,是装潢复古典雅的餐厅。每一个桌子正中央,都摆放着一束假花,这种装饰,不是为了表达假花有多美妙,反而是用假花来衬托优雅的青花瓷花瓶。餐厅中至少有百张小方桌,虽已入夜,食客却填满了所有空座位。</p>
小北和童话,两人脏兮兮的手扒在玻璃橱窗上,脸几乎贴了上去,呼吸产生的水雾清晰可见。</p>
两rén miàn前,坐着一家三口。带着金边眼镜的男人,熟练地用薄饼卷起几片还在滴油的鸭肉,和蘸着甜面酱的葱丝,递给女人和小女孩。女人旁边的椅子上,摆放着一个猫咪形态的毛绒玩具,椅背则挂着一件貂皮大衣。三个开心地进餐,有说有笑,除了小女孩,谁也没有注意到趴在外面的两个脏兮兮的少年。即使注意到,也故意视而不见。小女孩好奇地看向两人,随后继续把注意力集中在碗筷和烤鸭,以遗忘两个倒胃口的流浪汉。</p>
童话眼中,闪过一丝失落。</p>
“童话哥哥。能吃一顿烤鸭,我,死了也值了。”两人挪起步子,沿着橱窗,向夜宴俱乐部方向走去。</p>
“嗯。”童话听了小北的话,勉强答应一声,随后任由思绪飘回两年前,一切都开始改变的那一天。</p>
我叫童话。</p>
从出生以来,我就在爸爸妈妈的呵护下长大,我的童年,一定不比其他孩子差。我喜欢奥特曼的玩具,爸爸下班后便会专门开车去大商场里的玩具店,买回来给我。我喜欢吃薯片和饼干,妈妈在我吃完之前买的之后,会专门下楼去家属院另一头的小卖部,买一大袋子零食给我。</p>
后来,我有了一个可爱的mèi mèi。</p>
她叫童语。</p>
自从她出生那一刻起,我便发誓一定要守护她一辈子,即使我还不明白“守护”这个词的意思,“一辈子”这个概念也在我脑中非常模糊。</p>
我只知道,好吃的零食,要分给她;好玩的玩具,也要分给她。她偶尔调皮,搞破坏,我不可以凶她;如果有别人欺负她,我就算会死也要替她挨打。</p>
据说,爸爸妈妈在有了另一个孩子之后,会对第一个孩子不好。可是我的爸爸妈妈,并没有这样,至少,我丝毫都没有感到冷落,他们真的很伟大。</p>
童语四岁生日的时候,我九岁。用收集烟标换来的零花钱,给她买了一个芭比娃娃,她很开心。我看到她开心,也很开心。</p>
一切都在我十岁生日前的那个新年,崩塌了。</p>
初二的晚上,一伙穿着黑袍带着骇人miàn jù的人,冲进我家。其中一个拿出一把kǎn dāo,架在童语的脖子上,威胁爸妈说:“交出来!”。然后抱走了童语。离开我家前,留下一句话:“三天后我会再来。”</p>
我,知道发生了不好的事情,不对,是恐怖的事情。以往所有事情都依赖爸妈,自然而然的把他们当做全能的超人。可是,这一次爸妈脸上绝望的表情,以及夜晚在他们房间传出的窃窃私语,压抑的哭泣声一切的一切,似乎都不会往好的方向发展了。</p>
我自责无能为力保护童语履行誓言,随后又自我释然,爸妈肯定能很好的解决这一切,用不了多久,肯定又可以和童语开开心心的玩了。</p>
三天,过得比想象中快的多。</p>
那天晚上,妈妈把我藏进客厅角落里一个关了电的冰箱,爸爸嘱咐我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出来,不要发出声响,并且向我保证,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关起冰箱门的前一秒,爸爸妈妈脸上慈祥的笑容,是我对他们最后的,也是永远的记忆。随后他们锁住了冰箱门。</p>
黑袍人踏开家门,他们并没有带着童语,我没有听见童语的哭声。</p>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妈妈的哭声,爸爸谈判条件坚定的语气。</p>
“跪下!”黑袍人可怖的怒吼。</p>
拔出刀挥舞的声音。</p>
刀刃划破皮肤,切断筋骨,血液喷涌而出,头颅落地的声音。</p>
妈妈的哭嚎声,咒骂声。</p>
刀刃穿过胸肌,划断肋骨,挑开心脏,血液喷涌而出,从肉里拔出刀的声音。</p>
妈妈停止哭声,咽下最后一口呼吸的声音。</p>
我拼命捂住嘴,想起爸妈的话,不发出一点声音。哽咽几乎令我窒息。我睡了过去。</p>
梦里,爸爸妈妈打kāi suǒ,把我从冰箱里抱出来,妈妈抱着童语,童语咯咯咯咯地笑个不停,说:“和哥哥玩捉迷藏!”。爸妈慈祥地微笑着说:“一切都好起来了。”随后三个头颅,都滚落在地上。</p>
“和哥哥玩捉迷藏!”</p>
“一切一切都会好起来的。”</p>
“会好起来的。”</p>
不知道过了多久</p>
“撬开这个冰箱!里面有声音!”浑厚的男声响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