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早晨的风格外地冷,像刚从冰湖里捞出的滑鱼一样向衣服里钻。周睿洋立起了外衣的领子,将双手插进兜里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看着并不温暖的太阳从高楼间慢慢露出身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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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睿洋顿住脚步,抬起头眯眼瞧着从两栋高楼中挤出来的太阳,猛然之间才发现,自己已经许久没有看见过白天时候的太阳了,在黑夜里前行了太久,他竟然对这样的场景生出一丝陌生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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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栋高楼由巨幅的玻璃幕墙装饰着,从不同的角度发射着太阳的光辉,周睿洋每走一步都被刺眼的阳光照耀着,仿佛是猫儿爪下无法逃脱的老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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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睿洋你是变态吗,居然对刚刚那个吻有感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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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周睿洋意识到自己仍在怀念刚刚的吻时,不禁对自己骂道。这也不得不令他想到了沈乐童曾经问的那个问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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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睿洋,你有喜欢的人吗,可以过一辈子的那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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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á àn仍然是没有。他周睿洋算什么,又凭什么要求一辈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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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周睿洋刚走了这么远就开始想念沈乐童了,他忽然发现自己喜欢看沈乐童每天早上懒懒地从被窝里爬起来的傻样子,喜欢揉他乱蓬蓬的头发,更喜欢看他笑起来时弯成月牙的眼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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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算什么?朋友和ài rén的界限在哪里?周睿洋无奈地对着空气摇摇头,他想不明白。他觉得自己是在慕云酒吧待多了,早就偏离了寻常轨道,他现在甚至不敢肯定他到底是不是**,或许他应该找个地方冷静一下,好好地想一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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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好,要一张今儿晚上去宁陵市的火车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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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站的售票窗口,周睿洋向忙碌得妆都花了的售票员说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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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稍等。”售票员接过周睿洋的证件快速回应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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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睿洋站在窗口等着,但当一张薄薄的火车票递到他眼前的时候他犹豫着不知该不该接过,直到身后排队的其他旅客开始抱怨,周睿洋才狠狠心抓过火车票,向着候车室走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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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车室有公共diàn huà,周睿洋在diàn huà前徘徊了良久,思衬着要不要给沈乐童打个diàn huà道个别,一手抓上diàn huà听筒,周睿洋却在提起diàn huà听筒的那一刻放弃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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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就这样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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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要过年了,火车的车厢里坐满了人。周睿洋靠着窗,透过车窗玻璃看着火车一点儿一点儿地驶离站台,恍然想起很多年前,站在站台旁目送自己离开的小沈乐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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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夏天很热,那年的沈乐童还顶着张娃娃脸,那天的记忆也像老zhào piàn一样泛了黄,但是却暖到骨子里。周睿洋回神叹口气,把脑袋深深地埋进了衣服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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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周睿洋发脾气的那天早上,沈乐童独自在公寓中发了好一阵子的呆。周睿洋吻了他,或者说,沈乐童并不确定这算不算吻,只是觉得周睿洋带着怒气和霸道,唇上的力气似乎要将他吸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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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乐童手上的纸早已散落在地上,纸上跃动着的小人像极了活蹦乱跳的周睿洋,小人儿踏着纸上的一堆数字符号,仿佛下一秒就要跃出来扑向沈乐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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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乐童失了力气瘫坐在地上,他不是故意要向周睿洋发脾气的,纸上的数据他其实早有备份,只是这些天他的压力工作有些大,再加上那些碟片有些刺激到他,这才让他有了想发脾气的冲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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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想到周睿洋会做出这样的举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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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乐童这天没去上班,没有管一直在响的来自公司的diàn huà,就只是在家等着周睿洋回来,他想对他说一句对不起,再坐下来好好聊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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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周睿洋没有回来,沈乐童去了慕云酒吧找他,老板摊了摊手,表示周睿洋今儿并没有来上班。沈乐童站在慕云酒吧的门口想,他又该有一段日子见不到周睿洋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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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沈乐童收到了周睿洋几天前预定的蛋糕。沈乐童从小店员的手里接过蛋糕盒子,抱了满怀,愣在原地好久好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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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乐童喜欢甜食也喜欢奶油,但因为早就不是个孩子了,所以蛋糕这东西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吃过了,就算是生日,也就用个鸡蛋外加一碗面条就打发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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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乐童盯着那个很精致的蛋糕和蛋糕上写着生日祝福的白色巧克力片,明明是应该开心的日子,他的心里却很难受,像是什么东西压在上面,压得他喘不过气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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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写着字白色的巧克力片沈乐童没吃,而是把它用保鲜膜包好,放到了小冰箱的最里面。沈乐童坐在小桌子旁,拿着勺子一口一口地将蛋糕向嘴里送,几人份的大蛋糕在一晚上都进了沈乐童的肚子里,腻得沈乐童在咽下最后一口之后就跑进洗手间吐得昏天黑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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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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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乐童缓了口气,靠着洗手间的墙壁接起了此时沈妈打来的diàn hu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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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童啊,生日快乐。”沈妈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又带上一丝宠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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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谢谢妈。”沈乐童尽量控制着情绪平静地说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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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洋呢,今儿晚上上班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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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沈乐童使劲儿咬了咬牙,说道:“他请了假,我们两个要出去搓一顿呢,先挂了哈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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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那你们两个别太晚回来。”沈妈嘱咐道,语气轻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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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好了妈,先不说了,我挂了。”沈乐童说道,急急忙忙地挂断了diàn huà,生怕自己的妈听出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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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乐童捂着胃爬回了床上,小彩电开着,也不知道在放着什么节目叽叽喳喳的,沈乐童蜷着身子咬着被角,咬得牙床直痛也没有办法将心思平静下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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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睿洋回到了宁陵市,通过中介公司租了一间房租很便宜的小小阁楼住,阁楼里几乎什么都没有,倾斜的房顶上有一个四方方的小窗子,屋内有一张床,仅此而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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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天搬进来的时候,周睿洋躺在床上透过小窗子看了一晚上的星星。床上的被子很厚实,但却没有沈乐童的被子软,周睿洋抱了一会儿觉得不舒服,索性踢了,盖上自己的外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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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睿洋上了很久的夜班也习惯了,就在一家二十四小时的便利店做起了夜班店员,仍是原来的生活方式,只是他不用再给沈乐童带早饭了,常常是自己潦草地糊弄一口,这让周睿洋觉得,小阁楼很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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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生活再度走上正轨之后,周睿洋在某一天的傍晚,拎了一堆营养品去了他出狱那天打diàn huà的那个小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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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爷,你想我了没有?”周睿洋把怀里抱着的营养品搁在柜台上,贱兮兮地问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