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间,耳边响起一阵细细的杂碎声,云傲天吃力地挣开眼帘,怀桑大师正在不远处盘膝打坐,低声念诵咒语。
他挣扎着坐起身子,四肢百骸忽地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像散了架一样使不出半点力气,忍不住“啊”的叫出声来。
怀桑大师立即停止了念咒,惊讶地看着他,仿佛见到了世上最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
云傲天眼珠子向周围转动,只见皓月当空,高山耸立,林木环绕,耳畔飘来几阵清幽花香,原来正躺在山间一片空阔草地上。
怀桑大师颤巍巍站起来,一脸的难以置信,“小伙子,你……你居然活过来了?”
云傲天茫然地与他对视着,“教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全身上下痛得要命,动都动不了!”
怀桑大师伸手搭住他脉门,神色越发惊奇,“受了这么强劲的攻击竟然没有损伤心脉,你的生命力为什么能如此强大?”
云傲天只记得在神机山上被夏侯楚雄一掌打得飞上半空,接下来的事情却一点印象都没有,“教尊,这是什么地方?我们为什么会在这儿?夏侯楚雄那坏人走了没有?”
怀桑大师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这是哪里,我俩吃了夏侯楚雄一招‘哮天血掌’,那可是血兽门的祖传神功,一掌能震死三百头狮子!没想到我们还能保住性命,真是奇迹,奇迹……”
云傲天惊得张大了嘴巴,“一掌能打死三百头狮子?这得多大的劲儿啊!”
怀桑大师点头道:“仅仅依靠劲力当然不足以产生这样的威力,还需要魂力辅助。武圣级别的武者一招之间便可击杀上千头狮子和大象,夏侯楚雄的修为还差太远,不然我们早被打死了!”
云傲天哦了一声,“看来我们的运气真是不错。”
怀桑大师低头思索了一会儿,喃喃道:“刚才你的脉搏已然停顿,眼看难以再有生还的可能。你体内没有魂元,没有真气,竟然不需借助外力而自行恢复,奇怪,真是奇怪!”
云傲天讪讪笑道:“也许夏侯楚雄出掌前突发善心,不愿错杀好人,因此没有使尽全力,我才没有被打死!”这一笑牵动了折断的肋骨,直痛得眼冒金星,冷汗涔涔而下。
怀桑大师按住他前胸和小腹,一股暧烘烘的气流迅速输送入体内,痛楚立时减轻了许多。“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倒有一腔侠义心肠。你虽然保住了性命,但全身筋骨受了重创,手臂、大腿、小腿、胸骨、肋骨都断了,至少需要休养三个月才能康复。你躺着别乱动,我去拣些树枝枯藤来替你接骨!”说完咳嗽几声,拄着玄影幻杖摇摇晃晃去了后山。他在神机山上被夏侯楚两番重创,却始终死死抓住玄影幻杖不肯松手。
云傲天望着他步履蹒跚的背影,心里奇道:我被打了一掌不过折几根骨头而已,以教尊深厚的修为应该比我伤得更轻才对呀,为什么连走路都显得如此艰难呢?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怀桑大师才抱回来一些树枝树藤。后山离此处不远,他却累得大汗淋漓,不歇地喘着粗气。
云傲天大着胆子问:“教尊,你是不是受了很重的内伤?”
怀桑大师摆手不语,调息了好一会儿,把他胸前、臂上和腿上的断骨续上,用枝藤固定好,叮嘱道:“你这几天都不要走动,老老实实躺着静养,万一骨头移了位,这辈子便成瘸子了!”
云傲天见他脸上汗水大颗大颗滴落,接骨这功夫肯定让他花耗了不少内力,心里惭愧不安,感激道:“教尊,真谢谢你啦!你快休息一下,养足了精神明天回神机山找夏侯楚雄那大坏蛋算账!”
怀桑大师凄然一笑,缓缓道:“我回不去了!”
云傲天奇道:“回不去?你不想找他报仇吗?那大坏蛋杀了你锻造门很多弟子呀!”
怀桑大师叹息一声,抬头望着浩瀚夜空,“小伙子,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云傲天摇头道:“我从来没离开过神机镇,也没来过这地方。”
怀桑大师道:“刚才我攀上高峰眺望,这里离神机山至少有三百里地!”
“什么!”云傲天惊讶得张大了嘴,“夏侯楚雄那坏蛋一掌把我们震飞了三百多里?”
怀桑大师点头道:“血族的幽冥之气和气族的浩乾真气本是一脉同源,但在进入武圣阶段之前幽冥之气的进速比浩乾真气要快得多。夏侯楚雄的魂力已达到二十五段以上,离武圣级别尚且差一点,跟我的魂力相差无己,可是却仍然能轻而易举把我们打得像纸鸢一样乱飞,可见魂力相当的情况下,血族武士比气族武士拥有更强大的攻击力!”他沉吟了一下,像记起了什么事情,“小伙子,你就是镇上那个空白魂元的小乞丐吧?”
云傲天脸上一红,羞愧道:“弟子天资差劣,没福气当锻造门弟子,不能跟教尊学习修行,实在遗憾得紧!”
怀桑大师微微一笑,坐到他身边,意味深长地道:“傻孩子,并非只有习武炼气才是修行,学经诵道也是很重要的一种修行!没有失天魂元未必不是好事,反而让你清心寡欲,专注研究道经典义,只要刻苦勤勉,他日也能成就一番功业!”
云傲天摇头道:“我只想修炼魂元,对读书一点兴趣都没有!”
怀桑大师愕然道:“你为什么一定要学修炼呢?”
云傲天感怀身世,想起这些年来受过的鄙视和委屈,心中说不出的悲苦,哽咽道:“我是一名无父无母的孤儿,自小受尽白眼,如果不能成为武者,这辈子都会任人欺负,没人瞧得起我,没人尊敬我!”
怀桑大师叹息道:“现今之世,唯武独尊,凡人对修炼趋之若骛实属迫于现实!你可曾听说过东海神将、武王徐祯的传说?他成为武王之前,也是一个没有魂元的白身!”
云傲天黯淡无光的眼神突然闪出一丝光亮,激动地道:“教尊,你快给我说说,这位前辈高人是怎样从白身变成武王的?快说,快说!”
怀桑大师投去慈爱的一笑,缓缓道:“徐祯前辈小时候和你一样,没有先天魂元,无法进入圣域学院学艺。但他没有自暴自弃,而是拜了气族尚道门掌教风静子为师,从此废寝忘餐学习道教经义,将所有道家典藉读得滚瓜烂熟、倒背如流。三十三岁那年的一天晚上,徐祯前辈读书正读得入味,忽然一股气流在体内左冲右突,像万马奔腾般破体欲出,几乎要了他的性命。没想到这次变故之后,徐祯前辈体内竟然生出了气族魂元!浩乾真气是以道家理论为基础创造的一套炼气法门,徐祯前辈读遍道家典藉,对道家精义、法门了然于胸,修习炼气时更容易融会贯通,畅行无阻,最终炼成八十二段魂力,成为气族武王。他得道后曾卫东海三十余年,因此被后世尊称为‘东海神将’!”
云傲天登时心花怒放,原本颓然无望的人生猛然重现曙光,兴奋道:“这么说,我还有死鱼翻身的机会!”
怀桑大师道:“如果你想成为武者,必须从现在开始学习道家经义,读遍所有道家典籍,直到身体、意识、心境和道学融合为一,体内自然会生出魂元,那时候你就可以修炼魂力了!”
怀桑大师所说的“诵道生魂”之法确实存在,不过并非每个修道者都可以到达“生魂”的境界,“徐祯读经二十八年生出气族魂元”的传说只是沧海一粟,绝大多数凡夫俗子却是一辈子埋头研读经义,直到老死那天连魂元的影儿都没见着!
怀桑大师又道:“不论读书还是炼气,除了刻苦勤奋之外还讲究领悟力,领悟力不仅指通晓师父传授技艺的法门,更重要是自身有没有觉悟能力,能不能唤醒潜藏在体内的某种巨大能量。就拿炼气来说,获得至尚武圣称号的武者大都具有超强的领悟力,他们往往能独辟蹊径、悟出很多前辈没有领悟到的真谛,还能唤醒潜藏在身体中的超强能量,这份本事就是武圣和一般武者最大的区别!”
云傲天笑道:“我可没那么大的志向,只要能生出魂元、进入锻造门修炼就非常满足了!”
怀桑大师见他一派天真烂漫的模样丝毫没有阿谀奉承之意,叹息道:“我一辈子耽于修行,没有好好教导弟子,导致锻造门毁于我手。你若想修炼高强的武技和斗气,最好去圣域学院或是其他气族门派学习,切不可拜入锻造门,否则只会贻误终生……”顿了一下,又低头自言道:“难道我一生的修为,最终竟要托付给这个平庸少年?锻造门若交到他手上,能保住数万年的威名么?我到了黄泉之下,又该如何向先师交待……”
云傲天一头雾水,不知他在嘀咕什么,却也不敢随便发问。
沉思了好一会儿,怀桑大师灰暗的眸子里突然射出两道精光,喜道:“我想到了,我想到了!就这样吧,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了!”连忙盘膝坐正,郑重其事道:“云傲天,我以气族锻造门教尊的身份嘱咐你办两件事,你需答应我,不管有多少困难险阻,务必尽心完成,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