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夏时节,柳絮随风飘荡,将躺在路边的贺烨落了一身,虽然是早上,天色已然大亮,耀眼的日光已刺进了贺烨的眼皮,贺烨挪动身子,缓缓睁开眼睛,从地上爬起来。昨日与朋友喝酒直到半夜,回家的途中,终于耐不住酒意,醉倒在路上。
金黄的阳光落到绿叶上,泛起丝丝明媚的光彩。脑袋里仍然晕晕地,贺烨将身上的柳絮与灰尘拍掉,脚步踉跄地往“金枪门”行去。
自“苍龙堡”回来,贺烨感触极深,他年纪二十有七,性子刚强,“金枪门”三十六路刚猛的“金石枪法”被他练得青出于蓝胜于蓝,出道之后四处登门拜访,切磋武艺,打败了不少名家好手,使得“金枪门”名声大振,吸引了不少年轻子弟投入其门,一举超越“蔡家堡”与“五虎门”,成为荆州第二大门派,他也一直被师父与师兄弟们视为“金枪门”的骄傲。
“五梅山庄”武学高明,行事正派,百来年一直都是荆州江湖的翘楚,向来不作他人想,可是贺烨的内心之中却有着不甘的念头,他总想将“金枪门”发扬光大,超越“五梅山庄”,成为荆州第一大门派。
“苍龙堡”之行他终于见识到江湖之大,高手之多,外面海阔天空,直让他生出一番外出闯荡江湖、扬名立万的志气。
昨日与友人的一席畅谈更让他蠢蠢欲动,此刻虽头脑昏沉,酒意未醒,心里却是一片盎然。脚下的路一会儿高一会低,贺烨终于行到“金枪门”的门口,大门紧闭着,他敲了几下门,无人应声。
贺烨皱着眉抬起头,高高的门墙上,弯弯曲曲地刻着一只蝙蝠,如血一般猩红,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这是谁家的小孩这么胡闹?”贺烨心里嘀咕道。
“付师弟,开门。”贺烨叫道,四周静悄悄地,仍无人应声。付清生是门里最小的弟子,平日里他总是起得最早,练功最勤奋,大门一般也由他照应,到了这个时候,通常大门早已大开,门内门外一片热闹的练功场景,然而此时四周却悄然无声。
“今日怎么搞的,太阳都老高了还在睡懒觉?”贺烨忍不住心道,他的头又开始发晕,不禁一把坐到地下,使后肘狠捶了两下门。
大门“哐哐”地响了两声,里面没有动静,贺烨顿时酒意上涌,用脚支起身子,后背在门上重重地撞了几下。只听“咔嚓”一声响,门被撞开了。贺烨脚下不稳,摔倒在地,又缓缓地爬了起来。
门内院子里干净一片,似是昨日打扫过后,再也没人踏足。贺烨向正屋走去,屋门闭得紧紧的,贺烨敲了一下门,没一丝声息,他转身向一边一间较大的侧屋走去,那里是一众弟子休息之所,平常即使夜里也不大关门。
贺烨推开半掩的屋门,师兄弟们安静地躺在床上,似乎已然熟睡,一丝淡淡的腥味钻入贺烨的鼻孔,他忍不住打了喷嚏。
“我不在,你们一个个就这么懒!”贺烨骂道,走到一张床前,朝一名师弟踢了一脚,那师弟身子打了个侧,便侧在那里不动了。
贺烨上前在那师弟背上一推,道:“还不快些起来。”
那师弟身子一滚,从床上滚倒在地下,趴着身子一动不动。贺烨不由大感奇怪,走过去将那师弟翻过身来,师弟脸色发青,全身冰凉,喉咙处有一道极细的切口,渗出丝丝血迹,似被一种极薄的兵刃刺入。
贺烨猝然大惊,酒意一下子全醒了,抓住那师弟身子摇晃着大声喊道:“杨师弟,杨师弟!”
那杨师弟毫无反应,显然已经死去多时。贺烨惊惶起来,将屋内床上的师弟们个个翻遍,每人喉咙上均有一处细细的剑口,全部都已死去。
贺烨内心如焚,急忙向正屋跑去,那里是师父的居所,他用劲将门震开,冲进屋里。床上的被褥已被掀开,上面躺着一个中年女子,是贺烨的师娘,她耷拉着头,已然死去。
“师父,师父在哪里?”贺烨心中大喊,他眼里似要喷出火一般,将拳头握得咯咯作响,突地猛吼一声,一拳打在墙上,整个屋子都一阵摇晃,屋上的青瓦也被震得落下几片,这时从屋梁上掉下一个人,“啪”地一下摔在地上,一动不动,正是师父的尸体。
贺烨颤抖着俯下身去,师父平日里发亮的皮肤此刻干枯发皱,松垮得便似搭在骨架上一般,瞧起来十分可怖。他的喉咙处却与其他人不同,没有剑伤,却是一块大大的咬痕,像是被猛兽啃过,露出一片模糊血肉。
贺烨心中悲愤,喉咙里发不出一点声音,熊熊的火焰在他胸口燃烧。
四月四日,荆州各派又一次聚集“五梅山庄”,这一次却少了“金枪门”、“林氏拳”与“莫家庄”三派,这三派在一夜之间均被灭门,只有少许的弟子因不在派内夜宿而幸免遇难。
所有遇难的死者几乎都是一般的死法,咽喉上有一处细细的剑口,均是在熟睡中被刺,来不及发出半点声音便已死亡,杀人的手法显然出自同一人,每一家被灭门的门派门口都留下一个猩红的印记,一只血色蝙蝠!
三派里连同派内的仆役丫鬟一共两百余人,除“金枪门”的掌门,俱是一剑毙命,这其中不乏高手,虽是在沉睡之中被杀,可死的时候连一点反应也没有,此凶手杀人的手法之准,手段之辣,简直不似活人所为,他的武功怕是已高明到人来如魅、剑走如影的地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