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8)
郝冬希沉吟不语,阿蛟明白,他这种表情就是对她的主张不认可、不同意。郝冬希几十年来都是这样,对于阿蛟与自己的歧见,用沉默表达反对。
阿蛟说:“走吧,又不是不回来了,给钱亮亮结算十万块钱,再留下五万块钱的承诺,他会尽心尽力办事的。东方花园和会所都没有长腿,不会自己跑,别人要拿找不着我们也拿不走,情况好转了再回来。”
郝冬希追问了一句:“情况不好转呢?”
阿蛟长叹一声:“那就没办法了,不回来了。”
郝冬希对钱亮亮还不是很信任:“让鸟蛋管怎么样?”
阿蛟不屑地哼声:“鸟蛋不行,病了那么一场,整个人的性子都变了,谁也琢磨不透了,就让钱亮亮盯着吧。”
郝冬希没有再吭声,他自己心里清楚,银行是目前危机的最关键一环,只要能把银行应付过去,什么事情就都好办,银行应付不过去,从头到尾都得烂。
“你说说,能不能再找银行商量一下,把贷款期限再延长上一年半载?”郝冬希实在不忍心扔下苦心经营半生的这一摊子一跑了之。而且,他也想到,自己一个土生土长的鹭门人,连中国话都说不准,外国话更是听着像兽言鸟语,很难想象自己后半辈子真的在外边过离乡背井语言不通的那种流亡生活。
阿蛟还是老办法,有了问题摆饭局:“你实在不想走,那就再请行长喽,听听他怎么说,反正如果我们垮台,银行也不好受,这是互利双赢、争斗两输的事情,我不相信行长不明白。”
郝冬希连忙表态赞成:“那好,那就再请请,如果能说通银行,我们就能挺得住。”
第二天,阿蛟交给钱亮亮一项特殊任务,让他在会所张罗一下,郝冬希要请重要客人到会所消费。
钱亮亮惊喜:“董事长回来了?”
阿蛟解释:“昨天刚刚回来,我问他跑到哪去了,他说跑到香港找钱去了,想再拉点资金。”
钱亮亮半信半疑:“到香港他怎么也不给你说一声?”
阿蛟轻描淡写:“本来要到深圳,深圳要找的人去了香港,他就跟到了香港,没事啦,过去跑生意,一走几个月半年都是常事情。”
钱亮亮问了一声:“钱搞到了吗?”
阿蛟摇头:“哪那么容易啊,现在到处都缺钱,也不知道钱突然都跑到哪里去了。对了,冬希请的客人还是要钱的事情,你可要多操心,一定要照顾好。”
钱亮亮极少从阿蛟那里直接接受接待任务,所以阿蛟偶然亲自交代,就显得异乎寻常,既然异乎寻常,钱亮亮就格外重视。他把就餐地点安排到了临湖的贵宾厅,菜肴酒品一律按照钻石级会员的标准。至于其他的娱乐活动,钱亮亮没有具体安排,因为不知道阿蛟说的重要客人喜欢什么项目,但是却对会所所有的服务人员下达了对待钻石级会员的服务的要求,也就是说,不论客人到了哪里,都会受到国宾一样的热情周到服务,各个场馆也都抓紧打扫卫生、清理整顿,一定要给钻石级客人一个心情舒畅的环境,贴心温暖的服务。
约定的时间到了,钱亮亮根据会所对钻石级会员的接待标准,率领一帮服务员,到会所大门外边恭候主人郝冬希和客人。郝冬希先来,从车里钻出来以后,阿金没有像往常那样把车从侧门开进会所等候郝冬希,而是掉头一溜烟地把车开跑了。
钱亮亮迎上前去:“董事长,好几天不见你了,今天晚上请谁啊?老板娘还亲自发令。”
郝冬希叹息一声:“财神爷,银行行长和信贷部主任。他们来了没有?”
钱亮亮说:“还没来,没见有银行的车。”
郝冬希把钱亮亮拽到面前,凑近他的耳朵吩咐:“今天晚上,吃好了,喝足了,不让他们走。”
钱亮亮愣怔:“绑架还是扣押?那可是犯法的。”
郝冬希笑骂:“干你老,我能做那种事?你把我当黑老大了?让他们尽情享受一下,我让阿金去叫水妹了,你心里有数,别捣乱捅娄子。”
鹭门人把走私物品叫水货,那些做三陪小姐是另一种性质的走私,相对于老婆、情人具有水货的性质,所以就把她们叫“水妹”。
钱亮亮这才明白,阿金怎么会把老板扔下就又跑了,原来是去找“水妹”了。会所最顶层是“贵宾休息室”,按照五星级酒店标准间的规格装修了十来间客房,一些到会所吃喝玩乐的客人,如果带了情人或者玩一夜情,有时候就会到“贵宾休息室”留宿过夜,这已经是习以为常的节目。可是,专门从外面找“水妹”到会所来陪客,却是会所开办以来的头一遭。这种事情过去阿蛟命令不准发生,就是不准会所有外来的“水妹”做生意。今天是郝冬希亲自安排,这种做法不但不符合阿蛟的指示精神,跟钱亮亮的观念也有抵触。
郝冬希马上从钱亮亮的表情上看出他不太认可,马上说:“实话跟你说,你也不是外人,今天就是要找行长和信贷主任办贷款延期的事情,用什么手段都是次要的,你自己不也说过,手段次要,目的重要吗?”
钱亮亮当然不会傻到为了这种事情跟郝冬希这位大老板顶牛,连忙把责任往阿蛟身上推:“我无所谓,你是老板,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了。老板娘你打招呼了吗?老板娘可是反对这个样子的。”
郝冬希贼兮兮地说:“老板娘只管吃饭喝酒的事情,吃完饭,喝过酒,干什么她不管,你也不准给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