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1)
庄垃圾目瞪口呆,既不敢说能给,也不敢说不能给,只能赔着一脸僵笑劝酒。陈副市长喝酒倒是来者不拒,庄老板敬酒,他就喝,喝过一茬又说:“庄老板啊,我知道你也是好意,我估计你要是给我三五百万也不会拿不出是不是?可是你的三五百万我不敢要啊,我要了就会进监狱啊,如果你是党中央、国务院,不,不用那么高,即便你是省委、省政府,市委、市政府,给我不要说三五百万,就是给我三五千万我也敢要,只要舍得给。谢谢你了,今天你花十五万块钱买的酒我敢喝,可是要让我把十五万块钱拿回家,我就不敢了,懂不懂其中的道理?”
庄垃圾那张一直挤出谄笑的脸活像一张定格的老照片,晦暗、泛黄、毫无生机,嘴里说着:“懂,我懂……”给人的感觉却是正在遭受戏弄的傻瓜。
陈副市长把杯中酒干掉,然后起身:“钱总啊,冬希哪儿去啦?怎么也不过来喝酒?算了,不来就不来了,我吃饱喝足了,晚上还有事儿,我先失陪了。”
钱亮亮连忙起身送他。这时候郝冬希一头撞了进来,看到陈副市长朝外面走,惊问:“怎么了?这就走?我还没喝呢。”
陈副市长说:“你没喝我们不会自己喝?反正我已经喝够了,我还有事儿,先走一步,你跟庄老板慢慢喝。”
庄垃圾也起身朝外面送陈副市长,却被陈副市长拦住了:“好了,你别动,我走了没关系,你一走饭局就彻底散了,冬希还没喝没吃呢,你们慢慢吃,慢慢喝。各位留步,留步。对了,冬希,我的车放回去了,你让你那个阿金送送我。”
郝冬希连连答应着陪着陈副市长往外面走,庄垃圾看到陈副市长态度坚决不让他送,也不好硬跟着,待在包厢里发愣。钱亮亮跟在后面送陈副市长,出了包房郝冬希关心地问:“陈副市长,没事儿吧?”
陈副市长嘿嘿笑:“能有什么事儿?十五万一瓶的酒能把人喝醉吗?”
郝冬希瞅瞅后面,后面只有钱亮亮跟着,这才问:“庄垃圾给你说咪表停车收费的事了?”
陈副市长“哼”了一声。郝冬希又问:“怎么样?有希望没有?”
陈副市长再“哼”一声:“怎么可能?现在从上到下都在查政府权力寻租牟利,谁跟他那样的扯淡?事情倒是能办,马路上画个格,旁边再竖个咪表就收钱,这么好的项目我政府凭什么不能作为市政工程自己做?给他做,想得美。”
钱亮亮顿时明白,政府尽量避免“权力寻租”之嫌,却并不怕打着市政工程项目的幌子直接敛钱,庄垃圾算是倒霉,碰上了这位精明的陈副市长,好好的一个发财计划,白白便宜了市政府,倒霉的就是那些刚刚圆了轿车梦的市民。
送走陈副市长,回包厢的路上,想起了鸟蛋,钱亮亮问郝冬希:“鸟蛋呢?你真的让熊包打他了?”
郝冬希嘿嘿笑:“鸟蛋还用得着熊包打?让我给骂跑了。我干,那小子从来就没见他花钱吃过饭,现在可好,我们会所起来了,成了他家的饭厅了,动不动就跑过来吃。吃也行,也不少你这一口,现在还学会接待人了,动不动把他的狐朋狗友带过来,白吃白喝让集团核销。我实在懒得和他计较,叫熊包过去,就是当着他的面告诉熊包,今后这位鸟总再来了,一律交现金,不交现金不给吃。鸟蛋这个人啊,越来越不像样子,整个成了一个鸡贼了。”
两个人回到包厢,包厢却已经空了,李莎莎带着两个服务员正在打扫包厢。郝冬希惊问:“庄垃圾呢?”
李莎莎说:“庄老板也走了。”
郝冬希问:“埋单了没有?”
李莎莎说:“埋了。”
郝冬希追问:“酒水也结了?”
李莎莎说:“结了,十五万八千。”
郝冬希咯咯笑,钱亮亮觉得他的笑很诡异,试探着问:“董事长,那瓶酒真的是十五万啊?”
郝冬希没有回答,吩咐李莎莎:“莎莎,这的事别管了,让熊包给我好好煎四只螃蟹,我带回去,我先去泡个澡,煎好了到水浴馆叫我。”
李莎莎答应着跑了。郝冬希叫钱亮亮:“老钱,走,泡澡去。”
鸟蛋在钱亮亮心目中并不是个坏人,在他把钱亮亮那么糟践诬蔑过后,钱亮亮对他的恨意很快消散得无影无踪,这让钱亮亮自己都觉得奇怪。也许这正是鸟蛋的本事,那种嬉皮笑脸玩世不恭的处世方式将他的严重过失淡化成了一种过分的恶作剧而已。会所开业以后,鸟蛋动辄跑到会所混吃混喝混玩儿。最近一段时间鸟蛋更是几乎天天都要往会所跑,来了又没什么事儿,跟钱亮亮有一搭没一搭地套近乎,时时刻刻地担心着那笔吃喝道歉费不知道什么时候转到他个人的账上。如果钱亮亮给他转过去,郝冬希没有签字核销,集团就会从他个人的工资里面扣除。
钱亮亮没有权力给他核销,因为钱亮亮跟他一样,说到底不过就是给郝冬希打工的。这一点鸟蛋倒也理解,他渴望钱亮亮做的,就是把账一直压在会所,不要转到集团去。
“钱大哥,你说我们在外面打工容易吗?听着工资不低,可是现在这物价涨得比他妈的海水涨潮还厉害。海水涨潮还总有个退潮的时候,物价是只涨不退,你说这不是要人命嘛。”自从摆饭局给钱亮亮赔礼道歉之后,鸟蛋就对钱亮亮改了称呼,学着熊包、李莎莎的样儿把钱亮亮叫钱大哥,过去一般情况下他把钱亮亮叫老钱,如果在会所混饭了,就叫钱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