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意料的,吹奏长笛的竟然是欧阳明。与初见时邋遢的形象不同,此时的他虽仍然穿着白衬衣,但面容干净,只是眼中隐着无尽伤悲。望之令人心碎的眼眸,究竟是怎样的伤心事才会有如此哀伤的眼神?
柏仁希静静看着欧阳明,欧阳明也感到有人到来,竹笛移开,清婉哀伤的笛声戛然而止,如一阵青烟,散入这明净澄澈的秋光里。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打扰你,我……”当看到对方也在注意自己,柏仁希知道自己失态了。
“还算好听吧?”不想,欧阳明却走过来,绽出个笑容。
但柏仁希却分明看到,即便微笑,那笑容也掩饰不了他眼里的悲伤。
“好听,就是太哀伤了,仿佛是在悼念逝去的好时光……对不起,我不懂音乐,你别听我胡说。”柏仁希暗暗埋怨自己怎么想到什么说什么,也不经过大脑。
“《乱红》,是伤感了些,不过正好跟现在的时节意境相吻合。”说到这,欧阳明忽然灿然一笑,似乎眼中的悲伤一扫而空,道,“是不是觉得我太老气了?我可没老喔,还记得当时也在这里,听到有人忏悔呢。”
柏仁希脸不由泛红,道:“丹丹搞怪乱讲的。”
说到王丹,柏仁希忍不住轻叹了一声,随即皱起了眉头。
“不用不好意思,那时候有人追,不管自己喜欢不喜欢,回想起来都是件很开心的事。”欧阳明脸上现出淡淡的微笑,说道,“说起来不怕你笑话,我在小学就给女孩子写过情书,看不出来吧?”
“看不出来。我以为你应该是很多女孩子给你写信那种。”柏仁希有些诧异,想不到他竟然会跟自己将他的秘密。
“这是夸奖吗?好了,跟你说了一件我的秘密,我也不欠你了。”欧阳明说完似乎觉得不妥,接着说道,“以后你见着我,可就不会那么不好意思了。”
“之前我有不好意思吗?”柏仁希语气略待戏谑道。
“说的也是。唉,我也是沾世杰的光,躺着也中枪。”欧阳明摇头道。
柏仁希差点扑哧笑出声来,却想到一件好玩的事,也没多想便问:“哎,你怎么那么喜欢吃糖啊?”
“吃糖能让人感到幸福。”欧阳明脸上仍带着微笑,语气似真似假回答。
柏仁希似乎觉得自己从哪部电视剧中听到过同样的句子,句子的意思却是如此浅显,柏仁希也听出他的回答是认真的。
原来,他并不是真的喜欢糖果,只是他感到不幸福。
显然,此话一出,双方都知道刚才刻意营造的温暖和煦消失了,一时竟相对无言。
“我得……回去了。”欧阳明拿竹笛指指山顶上的庭院。
“嗯,拜拜。”柏仁希有些木讷道。
在寝室窗台上,柏仁希静静伏在窗沿,欣赏着远处夜空绚烂的烟火,却忽然感到丝丝薄凉秋意,不久便转身回到里间去了。
次日,主教学楼。
“哎,你的白马王子来了。”一个打扮妖艳的女生用胳膊碰了碰身边比较清纯的女生。
“傻啦?给他糖啊!”另一边的短发女生语带嘲讽道。
清纯女生内心交战了半分钟,当欧阳明走过来时,终于下定决心,鼓起勇气从人群中走出一步。
“欧阳,给你。”清纯女生伸出手,五指展开,不是阿尔卑斯,却是大白兔奶糖,是她的最爱。
“谢谢。”欧阳明回以温暖而永恒的微笑,收下糖果。
“你……不吃看看吗?”女生再次鼓起勇气道。
“一定很好吃。”
欧阳明拨开一颗糖果的糖衣,将乳白色的糖果含到口里。
“欧阳,给你!”
“这是我的益达!”
“我的木糖醇!”
……
见清纯女生成功,其他女生羡慕嫉妒恨,也立马掏出兜里包里的吃的,递到欧阳明面前。而欧阳明都面带微笑一一收下,这让后面看热闹的沈世杰和郑俊浩暗暗摇头。
热闹在急促的上课铃中结束了。
“欧阳,最近人气很高嘛。”沈世杰语气中带着几分揶揄,几分嘲讽,几分挖苦。
“明后天人气会更高。”郑俊浩却开玩笑道,“我觉得过几天你可以去开糖果店,而且不用操心进货的问题。”
“两位是在吃我的醋吗?要真如此大可不必。你们要是愿意,自动献上的可不是一颗奶糖,而是一个拥抱、一朵香吻、一颗芳心。”欧阳明说着大摇其头,接着道,“不对,不是一,是一群一堆一团才对。”
“唉,别看欧阳平时寡言少语,要真说起来,词锋之犀利,你我二人再加上小武都说不过他啊。”郑俊浩道。
“你这是褒奖还是挖苦?吃糖不?”欧阳明从兜里摸出几颗糖。
沈世杰双手插在裤袋没半点抽出来的意思,郑俊浩却毫不犹豫抓了几颗。
沈世杰说道:“你们都有课吗?”
郑俊浩想了一会,道:“有?没有?好像有吧。”
欧阳明却毫不犹豫道:“没有。”
“没有你来教学楼干什么?还是去找间教室睡觉?”沈世杰神色依然严厉。
“他以前不都这样吗。”郑俊浩却不知沈世杰的意思。
“听小武说你昨晚跟他玩了一晚上游戏,小武在你那里睡觉,你干嘛不回去睡?”沈世杰道。
“我只有一张床,总不能授人口实,而且在教室睡我反而睡得踏实。”
郑俊浩知道他说授人口实是指有人怀疑他是同性恋的意思,一时促狭道:“我倒觉得你们挺配。”
欧阳明也不生气,也不辩驳,只道:“俊浩,不知道继钢牙妹之后,你下一个目标定好了没?我拭目以待都快失去兴趣了。”
郑俊浩摇头道:“现在的女人都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要找那么一两个特别的真心难啊。阿杰,别绷着个脸好像我们欠你二百五似的。你倒说说,你那边进行得怎样?有世薇这个卧底,应该小有进展吧?”
沈世杰脸色一下子坍塌下来,脸有些发红,还好皮肤黑点旁人不大看得出来,大言不惭道:“她就是孙悟空也逃不出我如来佛祖的五行山。”
“你这比喻——贴切。”郑俊浩抠抠脑袋,道,“不过好像压住孙猴子的是五指山吧。”
“俊浩,这回你错了。五行山就是五指山,而且五行山是吴承恩原著中正式的名字。”欧阳明道。
“回去翻翻书吧。”沈世杰鄙视道。
“好像你翻过一样。”郑俊浩道。
“哼,我翻过,小时候没看过连环画吗?”沈世杰面有得色道。
郑俊浩和欧阳明无语。
“我上《财务管理》,你们呢?”沈世杰问。
“我也是。”郑俊浩道,“他自然也是。”
已经上课好几分钟了。沈世杰和郑俊浩自然要从后门偷偷溜进去,但欧阳明却摇摇头,独个向前门而去。郑俊浩很是无奈,和沈世杰跟了上去。
三人的出现顿时引得课堂一阵骚动,老师也只得停止刚进入状态的讲课。
欧阳明向老师微微低头鞠躬,再向全班同学鞠躬致歉。沈世杰和郑俊浩则大摇大摆走进课堂,因为只有前排有位置,三人也许是第一次坐到前排。
“或许是我一开始没跟大家说清楚。《财务管理》虽然是选修课,但选修课不是豆芽课!我们每堂课会点名,会有课后练习,每两周会有小节测试,期末有考试!闭卷考试!而且全书都是重点!如果大家后悔,现在就可以离开教室,免得彼此浪费时间。”老师严厉道。
“前排这位同学!玩手机的那位!对,就是你!”老师冲着郑俊浩道,“如果我的课真让你那么无聊,手机真那么有趣,那么请你出去玩好不好?你不喜欢听课,却强迫自己呆在教室,这样老师会影响你玩的心情,你也影响老师讲课的心情,还影响别的同学听课。从经济学上讲,你来上课是花了你父母钱的,你父母投资得不到回报那钱就成了沉没成本。如果你把这时间拿去结交朋友或谈谈女朋友,岂不是更有意义?”老师道。
此话一出,好几个学生果真收拾包包离开了。而前排的g3却根本没听老师在讲些什么,沈世杰坐着发呆,欧阳明却趴着睡觉。
郑俊浩站着被全班同学盯着,又被老师毫不客气批评,很下不来台,憋了半天,道:“美女老师,您说的对!”
大家正以为他要收拾东西离开,郑俊浩坐下来,却一反常态表情认真地看黑板——前面的美女老师。
女老师很是郁闷,这年头教书真是难啊,但她并不愿当一个庸碌的老师,接着对沈世杰道:“还有旁边发呆的那位!你个头这么高,要是不想听课像旁边那位睡觉也行,别挡在前面耽误别人看黑板!”
沈世杰多年来第一次被老师点名批评,但竟然也没产生逆反心理,乖乖坐下听课。不过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老师不批评趴着睡觉的欧阳明,难道是因为他长得帅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