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一回来就一个人喝酒?”李老头皱眉道。
“酒为扫愁帚、酒为钓诗钩。”欧阳明喃喃道。
“什么扫帚钓诗的,我老头听不懂。不过你年纪轻轻的,有什么事过不去的,不是有句歌词说的好,那个……借酒消愁……愁更愁。”李老头劝道。
“大叔,我也没说要借酒消愁啊,我是说钓诗,饮酒作诗。”欧阳明道。
“扯!我只听过蚯蚓钓鱼可没听过啤酒钓诗。我天天喝一两白酒,怎么就半句诗也没钓出来?那你说说,你这个高材生有没有钓到诗?”李老头道。
欧阳明扔给李老头一罐啤酒,李老头手忙脚乱接住。
“还真有一句: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欧阳明随口吟道。
“好听是好听,不过明珠有泪玉生烟?这是什么道理?哎呀,你这是欺负我老头子读书读得少啊。”李老头摇头叹息道。
欧阳明自然不会跟他讲这句诗的意思,也不会说自己这句诗是钓的别人池塘里现成的。
“这次一去十几天,事情解决了没?”李老头哪壶不开提哪壶。
“解决了。”欧阳明暗叹了口气。
“解决了就好,解决了就好。”李老头启开拉罐,咕咚咕咚喝了一气。
“欧阳!喝酒也不找我们,真不够意思!”
小武两眼发黑,显然昨晚刚经历了通宵。但接到欧阳明的电话,他还是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好小子!玩什么消失啊!”郑俊浩在欧阳明肩头一拳道。
“欧阳明!我可是球都不打了就来找你,你可要给我一个交代!”沈世杰怒气冲冲道。
“哥!是你自己被罚出场,还好意思说。”沈世薇道。
沈世杰被妹妹揭开尚未闭合的伤口,更加受伤,本来来兴师问罪,此时也便偃旗息鼓了。
“不会吧?阿杰,你真让那两兄弟欺负了?”小武有意为欧阳明解围,故作惊讶道,“点子这么扎手?”
“谁都有发挥失常的时候!”沈世杰暴跳如雷答道。
“是啊,尤其是人分心的时候。”沈世薇道。
“分心?哦——我明白了。”郑俊浩在情商方面可是佼佼者,一听就知道有料。
“分心?我会分心?我会为谁分心?”沈世杰着恼道。
“本来我不明白,现在我也明白了。”小武点点头道。
“明白什么?”沈世杰心虚,气也便怯。
“明知故问,你应该明白我们明白什么。”小武饶舌道。
“谁知道你在说什么。欧阳,我不明白,你一句交代也没留就一去十几天,今天大家都在,你最好能说个明白。”沈世杰为了给自己解围,只好转移矛盾,何况被丫头一打岔,自己差点就忘了初衷。
“去处理一下我弟弟的遗物。”欧阳明淡漠道。
此话一出,场面顿时冰冷,李老头刚喝了一口酒,也没来得及吞下去,呛得满脸通红。
见自己的话冷场了,欧阳明反而一笑,道:“没什么,他已经走了两个月了,我早已经接受了这事实。”
沈世薇微微发抖,原来他家竟然经历了这种变故,原来他在暑假近乎关自己禁闭是为了他弟弟,他弟弟的死对他打击一定很大很大。
“他是怎么走的?”郑俊浩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只是覆水难收。
“急性肺结核。他一直瞒着我没说,直到我看到他qq签名不对才飞去g市找他。但那时为时已晚,什么都晚了。他跟好了两年的女朋友分手——如不出意外,我想他们最后会走到一起的——然后他一个人住到一家小医院里二十几天,就那么一个人等死。”
欧阳明语气中仿佛不带任何感情,仿佛在说一个听来的与自己毫无半点关系的故事。但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心定然痛到了极点。
沈世薇再也不想让他说下去,那是他在拿刀子捅自己的心啊。
“欧阳,都过去了……”沈世薇想劝慰,但发现自己语言却是如此苍白无力。
“是啊,欧阳,让过去的过去吧,我们……喝酒!”小武启开一罐啤酒,仰头喝了一大口。
“对!喝酒!今儿咱兄弟还有丫头还有李老头都在,难得人这么齐,咱们喝个痛快!”沈世杰高声道,他现在是真后悔不动脑想挖欧阳明的隐秘。看着欧阳明憔悴的摸样,丧亲之痛同彻心扉,他自然感同身受。
郑俊浩也是心有戚戚,欧阳明的话也勾起了他心中不堪回首的事。欧阳明和沈世杰的亲人都是飞来横祸去世,而自己的母亲却是自己害死的,如果生自己时不是母亲坚持保自己,那么现在这世上就没有郑俊浩这个人,而父亲也不会一直像仇人一样对自己。或许,自己真是个祸胎、就不该来到这世上吧。
只有小武知道,欧阳明的话只说了一半,,毕竟在欧阳弟弟过世之前,他也不比现在好多少,但此刻自然不是想问的时候。
喝了一通酒,大家都说些不痛不痒的话题。当话题又绕到今天的篮球赛上,话一说开,大家自然拿他说笑,还说柏仁希肯去看他打球,自然有戏,纷纷替他出谋划策。
沈世杰终于忍不住了,一握拳捏扁手里酒罐,狠声道:“本想好好表现表现,结果却让那可恶的家伙搞砸了!此仇不报非君子!”
“你该不会要在他们上飞机离开南江之前打他一顿吧?”小武担心道。
“愚蠢!”沈世杰不屑道,“打架斗殴,那是君子所为吗?”
“那么什么才是君子所为呢?”郑俊浩微微摇头,这家伙是转性了吗,竟然知道打架斗殴是不对的了。
“战场上的仇只能在战场上报,可是我等不及去他们地盘了。既然今天g4都在,那么我也不用等明天了。”沈世杰道。
“你想场外再约战李俊飞?可是他们答应吗?退一步说,就算李俊飞答应,他们的教练答应吗?”小武虽然平时嘻嘻哈哈,但关键时刻看问题总是很理性。
“你没跟他打过交道,他那人我知道,其他事不说,但提到篮球,有谁敢挑战他,他高兴还来不及。我敢打赌,只要我手里电话一打过去,他肯定比我先到篮球场。”沈世杰道。
“你好像很有自信的样子,我怎么有些……忐忑?”小武故意说些搞笑的话活跃气氛。
“小武!怎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上场后给我们传好球就是了,哪那么多废话!”郑俊浩不满道。
“好吧。”小武点头,却继续道,“阿杰和欧阳我倒不担心,你可别辜负我。”
“我揍你哦!”郑俊浩学着本山大叔的东北口音道。
“欧阳,你一定帮我哥把场子找回来,加油!”沈世薇举起粉拳道。
“放心吧,我们g4一定好好给他们上一课。”欧阳明微笑道。
欧阳明一开口,沈世杰也便放下心来,立马掏出手机,一个电话拨了过去。
“大飞,上午赢了球,很开心吧?”沈世杰道。
“再叫我大飞我跟你急!”李俊飞不爽道。
“不叫大飞叫什么?小飞?阿飞?飞飞?”沈世杰故意激怒他。
“你!叫我大名,不然我叫你大杰或者小杰!”
听李俊飞将杰字念成姐字,沈世杰吃瘪,如吞了一个大鸡蛋,大家笑做一团。
“你敢乱叫我,信不信我叫人揍你!”沈世杰怒道。
“g4,是吧?我好害怕。你以为就你有人啊?”李俊飞丝毫不受威胁。
“是吗?那下午两点,篮球馆见,带上你们全部火力,好让你知道什么才叫‘无兄弟,不篮球’。”
“挑衅我?我李俊飞长这么大还没服过谁呢,尽管放马过来,哥等你!”李俊飞豪气万丈道。
g4,哼,能有多了不起,传得那么神,今天就让你们在家门口知道什么叫名誉扫地。想到自己的大名在南江学院也能压到沈世杰头顶上,李俊飞不禁暗爽。
下午两点,双方如约而至,同时而来的还有很多知晓内幕的同学。很快,g4私下约战g大的消息就传遍整个n大,g4挑战g大,这简直就是彗星撞地球班的爆炸新闻。不多久,到场看比赛的人竟然比上午看官方正式比赛的人还多,气氛也更加火爆。
“李俊飞,我知道你们上午打了球还没休息好,但我这两位兄弟一个昨晚玩了一晚上游戏,另一个坐了几天的火车刚回来,所以你们也不算很吃亏。当然,如果你们感觉还没休息好的话,我可以再给你们一点时间。”沈世杰挑衅道。
“笑话!我们g大上午赢n大都还没怎么用力呢,你想休息又何必找借口。”李俊飞口上也丝毫不让。
“那好,也不好让观众们久等,咱们开始?”沈世杰道。
“废话少说,开始吧!”旁边李俊威不耐烦道。
李俊飞嘴上发狠,但不敢托大,还是叫上了己方的主力,而g4这边又从队里挑了主力中锋。双方定的规则是不休息不换人打40分钟定胜负。
一开始中场争球,n大中锋便拔得头筹,将球拨到郑俊浩手里,李俊威立刻盯上了他。郑俊浩也没多运球,不一会把球交给沈世杰,李俊飞立刻顶上。但李俊飞突然发现自己被一个身影隔开了,无论自己怎么想绕开去防守沈世杰,对方都能卡好位。沈世杰做了几个假动作,干拔跳投命中。
“对不起,你的对手是我。”欧阳明超李骏飞淡淡说道。
“你就是欧阳明吧?”李俊飞道。
“一小时之后你就能记住了。”欧阳明道。
“是吗?我可是cubs两届得分王,如果你能让我的得分在20分以下,我应该能记住你。”李俊飞道。
“记住我但别想我。”欧阳明罕见地开起玩笑。
很快,李俊飞就知道对方不是开玩笑了,同时也有些后悔自己说话太满。欧阳明身手敏捷,快如闪电,防守自己密不透风,还不时协防他人。李俊飞好多次都被逼得一回合时间快到才被迫出手,虽然命中率还算高,但球总不能自己一个人来打啊。见对方得分能力如此强悍,欧阳明也便一心一意盯防李俊飞。李俊飞暗暗叫苦,别说强投,很多时候自己被逼到死角都找不到队友而传球失误。相反,欧阳明总能找到最好的位置最好的时机用最漂亮的角度传球助攻或自己上篮得手。
终于,当欧阳明助攻沈世杰,让沈世杰在自己中锋头上完成空中接力扣篮得手时,李俊飞发飙了。
“都干什么吃的!盯好自己的人!盯人是什么知道吗!”
就连对方身形最为弱小的肖武也能投进三分时,李俊飞没法淡定了,他变得暴躁,变得单打独斗,成了一头独狼。但往日靠自己能力得分改变逆势的办法失效了,当n大中锋将自己手里的篮球死死摁在篮板上时,李俊飞顿时清醒了。这一次场球,不用再打下去了。
“欧阳明,我记住你了,而且会想你。”李俊飞抱着篮球走到欧阳明身边,眼前这个人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一般,另他真看不透。“我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惋惜,篮球打这么好的人竟然没选择打篮球。”
“我想你应该庆幸,惋惜的人是我才对。”沈世杰道。
“g4,果然名不虚传。”李俊飞真诚佩服。
“沈世杰,我服了。”李骏飞的弟弟李俊威也真诚道。
“听说你们是双胞胎,还能在一起打球,——真好。”欧阳明道,“如果当初选择跟你们一样的道路就好了。”
“听你这么说好像你也是双胞胎?”李俊飞很是聪敏。
“我本来还有一个弟弟,不过我们不是双胞胎。”欧阳明脸带微笑,但眼中含着无尽悲伤。
“你说本来?这是什么意思?”李俊飞有些不明白。
“希望你能蝉联本届得分王。”欧阳明伸出手。
李俊飞毫不迟疑也伸出手去,同时,片刻之前还剑拔弩张的对阵双方都将双手叠放到一起。
“无兄弟,不篮球!”郑俊浩道。
“无兄弟,不篮球!”其他人纷纷高声大喊。
“俊飞兄,我也希望你能顺利拿到三届得分王。”沈世杰道。
“借你吉言。”李俊飞开心道。
“但冠军得是我沈世杰的。”
说完,沈世杰哈哈大笑,本来和谐的气氛一下就打破了,双方又开始敌对,相互不服气了。
场外,双方的教练都摸着下巴,只是一个长须一个无须,若有所思的样子也不知在想什么。
当裁判宣布g4获胜时,全场沸腾了,g4的喊声震得整座篮球馆仿佛都在颤抖。
只有一个人没有叫喊,那便是沈世薇,但她拳头紧握,眼中盛满清澈的泪水。
欧阳哥,你一定要站起来!沈世薇心中默默祈祷。
“我哥打得不错吧,呵呵,这才是他的真实水平哦。”沈世薇开心对旁边的柏仁希说道,“欧阳也一点不差,他们加起来就是场上无敌组合。”
“嗯。”柏仁希声音懒懒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