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了胡特助的聒噪,任天宇以为自己能静下心来办公,但是单单看一份简单报表就看不下去。
难道我真喜欢那个女孩了?任天宇第一次认认真真思考这个问题。想着这个问题的时候,他脑海不禁浮现出柏仁希的音容笑貌来。原来,短短的接触,那个女孩的一切就已经深深映入自己的脑海心田。
“胡特助!”
“在!”
胡特助实际上就安安静静呆在门外,随传随到,这才是特助嘛。
“老板有何指示?”
“我想起来上次分别时,她说她没有手机,这是真的吗?”
“分别?她?哪个她?”胡特助故作无知。
“你给我装什么算!连一部手机都买不起,仁希家真的穷到那种地步吗?”
胡特助点点头,称呼都从柏小姐改成了仁希,看来老板这几天心神不宁的原因还真是她啊。
“他父母都是怎么搞的!怎么把家庭经营到这种境况?”任天宇皱起眉头。
“老板你想想,首先,他家有三个孩子,吃穿用度加读书得好大一笔开销;其次,她妈几年前查出糖尿病,治疗也得花一大笔钱;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她爸前些年做了一些生意,结果证明他就是个白痴,被人骗了几十万,血本无归不说,还欠下一屁股债。咱们就说仁希小姐,你以为她真是个胸大无脑——”见老板白眼,胡特助立即改口道,“有头无脑的人吗?她不是,不然我也不会介绍给老板你呀。”
“可你不说她是高考落榜所以才急着嫁人吗?”
一开始他也只了解到这里,但这几天见老板若有所思,胡特助已经将柏家的情况摸了个一清二楚。
“那只是表象。事实是她比她弟弟成绩都好,考上名牌大学根本不是问题。可是家里供一个孩子上大学就千难万难了,仁希也想弟弟如果不上大学,将来在社会上也无法立足,所以把上学的机会让给了弟弟。哎,好一段感人的故事,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啊。”胡特助声情并茂,使劲眨巴着眼睛,可演技还不行,半天没有挤出一滴眼泪来。
“原来她的背后竟然有这么多故事。”任天宇心潮起伏。
“还不止呢!”胡特助接着道,“一开始,她和弟弟就跟父母立下承诺,谁考好谁就上大学。如果是弟弟考差了,就打工供姐姐读书。”
“那现在是姐姐考差了。”
“姐姐考差了就立即找个有钱人嫁了,彩礼嫁妆就拿去缴弟弟的学费和还债。唉,天可怜见,小小年纪的仁希小姐,不但失去了继续深造的机会,还被逼嫁人,如果是我……我也会这么做的。”胡特助收场道,“好渴。”
“你说……她今年多大年纪?”任天宇问。
“快十八了。”
“这么小!”任天宇感叹道。“还没到法定结婚年龄啊。”
“什么?老板你刚才说什么年龄?”胡特助喝着老板杯中剩余的咖啡,不知自己不知不觉犯了老板的忌讳。
“我说正是念书的年龄。咖啡好喝吗?”
“还行,就是冷了。”
胡特助再喝了一口,却吞不下去了,在老板能杀死人的眼神中,咕咚一声,胡特助咽下咖啡,忙道,“老板,我是觉得吧,您用这只杯子已经很久了,也该换只新的。所以,这只旧的,就由我来处理。您放心,新的杯子十分钟以内到达您的桌上!相信我的能力,保证让您满意……”
“那人是不是也该换换新的?”
“人是越旧越好还是不用换了。老板,你看这样,刚才我们不是说仁希小姐……”
“十分钟只剩九分半了。”
“是,老板!”
胡特助立即冲出总经理办公室。随即,抬头感叹道:二十七岁的处男终于开窍了啊。董事长,我终于没有辜负您的重托,明宇后继有人啦。好仁希,加油!加油……
胡特助拿杯子进去,便出来正倚在门边,不想门突然开了,却是任天宇急匆匆出来。胡特助正想道歉,谁知任天宇好像没看到他。
“喂,老板,你要去哪?”
任天宇突然停下脚步,转身对胡特助道:“愣着干嘛,快去取车啊!
“是,老板!”
卡宴风驰电掣,如果没有限速,只怕速度会更快。
“老板,你看这都快中午了,人家一定也没给咱准备午饭,你看我们是不是先找个地方填填肚子?”
“她有午休习惯,等吃完饭,她都睡了。”
“连这点小事都记下了啊,老板你还真贴心。”
“贴你个头啊,小心开车啦!”
柏家午餐。
“跟你说了你偏不信,做人就是要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不要去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人家是什么条件,咱们又是什么条件,门不当户不对嘛。”
“脚踏实地!你倒是脚踏实地了,结果呢,一步一步踏出去,只有一个脚印!我跟了你二十年,你都在原地踏步!别人吃的都是大鱼大肉,我们吃的是你每天卖剩的臭肉!别人穿的最不济也是中国名牌,我们穿的都是跳楼价大甩卖换季清仓货!别人住的房子越换越大,我们还窝在这又破又旧的小房子里,别说像汶川大地震日本大地震,三四级地震就能震垮!那也罢了,最伤心的是别人的孩子都读高中读大学,我们的孩子只能勉强完成义务教育,我们的孩子在起跑线上就输掉!柏耀祖,你对得起儿女,对得起列祖列宗,对得起你爸爸给你起的名字吗?”
“我……我有什么对不起的?别人养一个,我养三个,而且个个争气!大女儿仁燕自立,二女儿仁希懂事,儿子考上名牌大学!我走到哪,我都是抬头挺胸的!”
“抬头挺胸!我看你是自欺欺人!生三个你了不起了?生下来还不是都跟你吃苦!仁燕性子比你还倔,说了她两句就跑g市去了,大半年了都不回家看看!仁希懂事,给她介绍那么多好男人都没抓住!仁强倒是考上好大学,可学费怎么办?你真要儿子边读书边打工吗?这都怪你没本事,没头脑,好好的菜摊不经营,要做鬼生意,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妈,都是过去的事了,你就别再说爸了。”
“我……我不也是想发奋图强,改善一家人的生活嘛。谁知这世上好人没几个,坏人一抓一大把……你、你哭什么嘛!女人就知道哭……”
“我哭,我哭我自个命苦,哭自个当初有眼无珠。”李秀玲哽咽道。
“妈,你别伤心了,下一次,我一定把自己嫁出去。”栢仁希心中万般难受,这样的情景,家里每天发生好几次,看来自己不能再坚持了。而且还有几天就开学,仁强的学费还是没有着落。
“你要是早明白就好了,错过了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男人,你迟早会后悔的。”
柏耀祖听得很不是滋味,可也无话可说。
“我去洗碗吧。”柏仁强道。
“好像有人敲门。”柏仁希道。
“不明不白的东西,我们不能收!”柏耀祖也斩钉截铁道。
笃、笃、笃……
柏家的大门前,任天宇已经站了也好一会了。
“喂,怎么半天没人来开门?是不是都还在午睡,或者没人在家?”
“老板,怎么见了她之后,你什么事都变得没有耐心了?你听听,不是有吧嗒吧嗒的走路声吗?那就是说,仁希可能来给你开门了。”
还真是柏仁希来开门,看到门口站着任天宇,柏仁希立即将门关上。
“是谁啊,老二?怎么不让他进来?”栢耀祖道。
“不认识,应该是走错门了吧。”柏仁希道。
“仁希!我们怎么不认识?仁希,开门!”
栢耀祖很是疑惑,以前也不是没有过调皮的同学跑到家里来找仁希和燕子,所以他三两步走过来,把女儿护在身后,打开了门。
“你是谁?”
“仁希……你好,伯父!”任天宇见开门的是个满脸横肉的男人,连忙鞠躬,心里却在想这么五大三粗的汉子怎么生出这么娇柔的女儿。
“你是?”
“我是那天跟仁希相亲的任天宇。”
“你不是拒绝了我家老二了吗?你还来干什么?”柏耀祖满脸戒备,用雄壮的身躯挡在门口。
“应该说是她拒绝了我才对,那天其实是有些误会,我能跟仁希再谈谈吗?”
“既然老二已经拒绝你了,我看就没什么谈的必要了吧。”
“有必要!有必要!既然有误会,那就得解释清楚了嘛。不然明明相互喜欢,却因为一个小小的误会分开,那多遗憾啊。嘿嘿,天宇,你还记得吗?我就是仁希的妈妈。”当栢耀祖想关门时,李秀玲一个箭步冲过去,拉住了门把手。
“伯母,你好。”任天宇忙恭敬地一礼。
见到门口站着的两个家伙,仁希很是意外。但随后她就释然,有钱人的感情游戏,投入点时间和金钱找到自己的家,那还不是很容易的事。
“伯母,我当然记得您啦。听说你喜欢喝汤,我特地带了燕窝来,你可以炖燕窝汤补补身子。胡特助!”
“是,老板!老同学,我老板的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请笑纳!”
李秀玲看到精包装的极品燕窝,顿时傻眼了。滋补的燕窝呢,这是活了四十年,除了电视上第一次亲眼见到燕窝呢!燕窝,可以熬汤,可以熬粥,喝起来,一定比猪肝汤好一百倍!
“天宇,你第一次来就这么破费,我们多不好意思……”
“妈!你怎么能随随便便收别人的东西!”柏仁希皱眉道。
“嘿、嘿、嘿嘿!那个……不明不白的东西,当然不能收……”胡特助干笑道。
“胡特助,你到底站在那边?”任天宇看着胡特助的眼睛好像要冒出火来。
“那个……老同学,你们的意思我们明白。所以,我们先谈谈,谈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这个东西,再说、再说。”
“我和他已经谈得很清楚了,我看……”
“再谈谈、再谈谈!那你们就快点进来,大家边喝茶边谈。她爸,站门口干什么,快迎接客人进屋呀。”
李秀玲一把拽开丈夫,命令其去沏茶,然后硬拉着女儿,回到客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