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东宫朝仪
在这颜城游荡了一个时辰,芷月和惜茹终归是回去她们的家,去探望她们久别的亲人,而我却依旧不知该去往哪个方向走,到底哪里才是我的终点。
别过她们,就这么一转身,居然真的看见了他,我就知道他一定会收到我出宫的消息,会早早的等着我。心里竟然跃上一丝喜悦之情,难道我真的那么期待他出现么?
他已经暗暗的站在了我的身后,冷冷的眸子直逼视我。但他没有说话,便拉着我的手一直疾步往前走,直到走到曾经我们黑鸽相约的城郊树林,他才慢慢停下步子,松开了握紧我的手。
有那么一点的落寞涌上心头,心中暗念道,颜景,你那么轻易的就可以放开了我的手,是不是我在你心里只是个卑贱的奴婢,只是你可以用来利用的工具。
“你和四皇子究竟是什么关系?”他没有看我,只是把冷冷的话丢给我来回答。
“没有关系。”我直接了当的回答他,没有一丝做假的表情,因为我和颜瑜本来就没有太大的关联。可他这样的问我,是在乎我么?还是他怕,我会背叛他,和颜瑜联手?难道他就这么不信任我么?颜景,难道我苏玉在你眼里就是这么一个不可靠的人么?
“那天,他为什么当众说你是他的女人?”他终于转过身,我才这才发现他眼睛竟然布满了血丝,“你居然敢说你和他没关系?”他像一只抓狂的野兽,扑向我,用手狠狠的掐住我的脖子,让我一时难以呼吸。
我绝望的看着他,不做任何挣扎,只是任由他更加用力的掐紧我的脖子。我努力的忍受着这种难以喘气的疼,只是心里更深的疼却四处漫开,吞噬着我身体的每一个地方。我真的要被他掐死了么?也好,也罢,反正我的命也是他的,死在他手里,也值得了。只是唯一,遗憾的是我还没有去和赵赫告别,我没有带着我的笑容去他的念苏院。赵赫,只期待来生,我与你早先遇上,那么我苏玉一定要嫁你为妻。
我很顺从的闭上眼睛,期待死神的到来。这辈子,我苏玉虽然只是个卑贱的奴婢,但是我认识了颜景,赵赫,颜瑜,还有。。。沾衣,我的同父异母的姐姐,我此生无悔。
冰冷的泪滑过我的眼角,触及到了颜景死掐着我脖子的手上,他竟然有那么一丝动容的轻颤,慢慢得,开始松开了他的手。用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我,那里面交杂着迷离,怜惜,心疼,还有我读不出的内容。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冷冰冰的颜景么?我不可思议的缓过神来,拼命的大口呼气,脖子的疼四处漫开,我的脸部却没有任何表情。
“你为什么不反抗?你不怕我真的会掐死你么?”他的眼神渐而转为恶狠,逼人的气势不禁让我后退了几步。他的样子还是会让我这么惧怕,颜景,你知道么?天不怕,地不怕的苏玉,真的很惧怕你的怒颜。难道你真是我这辈子的克星么?
“我不怕死,你是知道的。即使活着,我也只为你而活,死在你手里,我无悔。”我冷静的回答他,尽量不让他看出我对他的惧怕。
“那么,你不是背叛我,而转而投靠颜瑜了么?”他肃杀的眼神仇视着我。可是他不知道,他这样的一句话对我来说,是如霹雷般打在我的心头,难道就这么不相信我么?
此刻,我们之间距离那么近,近的可以听到彼此的心跳声,可是我却觉得我们依旧距离得无比遥远,甚至遥不可及。
风肆意的吹过我的耳际,我发上的流苏任由风的摆布随风飘散,我想此时的我应该已经是憔悴不堪了吧。
“我是这样的人么?我从八岁就跟着你了。”我依旧绝望的凝视着他,不想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个微妙的表情。只是他的这种平静无波徒徒增加了我的心灰意冷,颜景,我是个人,我也会累。
“那好,夏沾衣如今怀有身孕,对我的形势将很不利。”他眼睛微眯着,深邃的眼神伴着他,这一刻我竟然感到心里有种被针扎的刺痛。我希望我猜想的结果不会是真的。“所以,她十月后,若生下男孩,你就把孩子给杀了。倘若是个女孩,就暂且留她一命。”他全身散发的寒意直接冷到我的心里,急速的暴风雨扑下我的头脑里。
我不敢置信的望着他,想从他的眼中寻找到哪怕一点点可以说明他只是在吓唬我的证据,只是徒劳。他真的要扼杀这么一个小生命,是啊,他是颜景,杀人不眨眼的颜景,一个小孩算什么?为了那个高不可攀的皇位,他可以牺牲一切,或许,如果我有一天触及了他的利益,他也可以再像刚才那样想要杀我。我苏玉算什么,那个小生命算什么,在他眼里,不过如草芥,他手里死的人,本就不计其数。只是那个小生命可是夏沾衣的孩子啊,他忍心让沾衣伤心么?
“那个孩子夏沾衣的孩子啊,是你亲哥哥的孩子啊?你真的这么狠心么?连个小孩子都不肯放过么?”我已经绝望了,只是毫无表情的轻语问着他。
“是。”他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风更加急的吹过我的耳际,让我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只是这个是字又这么清晰的在我的耳朵里回荡。
颜景,我无言以对。
安静的回到太子宫门口,回眸审度着这个偌大的深宫,我的心里却泛起无限的忧伤。究竟是为了什么而让自己成为这后宫的一个寂寥的女人?在这个步步为营的后宫,我究竟要怎样去生存,怎样去保全自己在别人眼里如草芥的性命?苏玉,你究竟该怎么办?我只能不断的反问自己这个同样的问题。
一片欢笑声忽然传入我的耳朵里,如三月里的春风拂过我的面颊般舒爽轻快。也许是由于想逃开心头上这些堆积的哀伤,我情不自禁的朝着这片欢声的源头走去,想让自己也染上一份欢愉。
走近,才看见是一群宫女在平坦的草地上放着风筝,笑声来回的飘荡在耳旁。我的心渐渐变软,真的很想加入她们的快乐,可是我能么?快乐这个词,对于我来说,似乎就是件奢侈品吧。
突然,一双手已经拉住我,带着我跑进那群宫女身边。我迷茫的望着四皇子,眼神呆滞。
“来和她们一起玩吧!”他笑呵呵的将手中的风筝递给我,当看见风筝上的图案,我的瞳孔立刻放大数倍。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埋藏着无限的哀伤,娇俏的鼻梁,秀美的红唇,精致的轮廓,脸上浮现着忧郁的表情。绝美的女子穿着一件水蓝色的宫女服,小心谨慎的笔直站立着,眼睛直直的望着前方。这不是我么?我立刻好奇的看着依旧笑嘻嘻的四皇子,想要追问他原由。
“这风筝是上的丹青是可是我亲手为你画的。”他似笑非笑的说道,眼睛里有一丝隐匿的东西,让我捉摸不透。可很显然,这画并非出自他手。
我点了点头,漫不经心的说道,“四皇子,不知这个风筝可否赠予奴婢?”
“你很喜欢么?你喜欢,爷就送给你了。”四皇子笑的云淡风轻,似乎并不在意这个风筝。“现在和爷一起来玩吧。”说罢,他已经扯着我手中的风筝奔跑起来,我也很自然的拉着线圈随着风欢快的奔跑起来。真希望快乐能够永远定格在此时,没有任何烦恼,只是开心。
风筝迎着风飞向更高的地方,只是始终有一根线圈在束缚着它的高飞,即使飞的再高,也总会被线牵制着。
我的笑容兀的僵硬在脸上,或许是因为看到风筝被线圈给束缚,便想起其实自己也是一样的被束缚在这个皇宫,即使想飞的更高,也终是被这个皇宫深院给牵绊着,也或者并非是皇宫牵制了我,而是心里的某根弦、某个人在抑制着自己。呵呵,我轻蔑一笑,笑自己太傻。连命都已经不是自己的了,还能奢求什么自由呢?
“笨女人,想什么呢?放风筝都不用心!”
当感觉到我的脑袋被什么重重敲了一下时,我的思绪才刹那间断开,抬头正好对上四皇子偷投过来的满脸疑虑。我却沉沉的低着头不语,不想让他看见我脸上空白的表情。
“如果你再给我走神,这风筝就不送给你了!”他洋洋得意的捡起地上飘落的风筝,不理会我的走开。这样子真是像极了一个受挫的小孩,垂头丧气的独自离开。
“颜瑜。”我竟然忍不住的喊出他的名字,话刚说出,就觉得是自己失言了,我立即低下了头,不敢与他回眸的眼神直视。
而他却慢慢的走近我,用力的将我的下颚抬起,硬是让我与他对视着。这一刻,他的眼睛里所流露出的异样光芒是我以前在他眼里从未见过的。他痴神的眼中竟然充溢着一种很显然的伤感,是与平时那个笑脸迎人的四皇子相不符的神情。我料想这才是最真实的颜瑜吧,平时的四皇子只是用脸上的笑容去隐藏他心中的孤寂,而今才是我第一次认识到真正的颜瑜。作为帝王家的皇子,不管是颜景,还是颜瑜,或者是太子,赵赫,不管是否有母妃的疼爱,他们心中应该都是有一种难以摆脱的孤寂吧。这难道就是生在帝王家的悲哀么?
“你知道额么?你是第一个直呼我名字的人。”他说的很认真,字字清楚的说道。
“奴婢失言了。”我淡淡的说道,但我知道他并不是怪罪于我,而是我让他心中那抹孤寂感油然而生。
“不,我喜欢你叫我颜瑜。”他几乎是激动的喊出来的,“在这个皇宫里,每个宫女太监都是称呼我四皇子,可我真的很反感这个词。”他将两只手搭在我的两肩上,不停的抖动着,我的身子也颤颤的随之摇晃。我知道他心中的感受,他,颜景,赵赫都是三个孤寂的人,和我都是一类人。只是我们都在用不同的方式将这样的我们掩藏起来,但是即使已经很努力的学着掩饰,但始终还是会不小心的流露出最真实的自己。颜瑜,我终于知道为什么皇位对你也这么有吸引力了。
“颜瑜。”我小心翼翼的再一次这样喊他的名字,因为我很同情这样孤寂的他。
他抬头,回复给我一个灿烂的笑,但在他的笑容里我却看到其中混杂着多种不知的情感,有感激,也有苦涩,甚至还有无奈。
颜瑜,如果你想要好好的存活在这个皇宫,其实你也可以不去争夺这个皇位的,做一个真正放浪不羁的皇子,也未尝不可呢?至少可以远离一些纷争,可以学着和二皇子颜博一样潇洒于尘世的繁杂之间。
黑夜的皇宫异常静谧,就如一座死城。手执一盏明灯,我徒步走到念苏院。或许是知道我今晚会来这似地,念苏院的主人赵赫已经背对着我站在长廊上。
“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他深沉的吟出李商隐的《无题》,声音里有着无尽的哀伤。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我径直走了进去,对上他的话,很好奇他居然会念出这首诗。
他迅速转身,看见我脸上恬淡的笑容,他的嘴角也滑出一个完美的弧度。原来他笑起来是这么的好看,赵赫他不该是忧伤的人。
“玉姬。”他温柔的注视着向他走来的我,眼中柔情似水。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我想,用这句话来形容赵赫是再适合不过的了。
“嗯,你知道我今晚会来?”我用很平静的语气问他,心中倒是也有几分期待。
“不知,只是习惯了站在长廊处等你的到来。直到天渐渐明亮,我才知道你今日是不会来了。”他深情的凝视着我,这份眼神里寄托着的情感,是我所不能回报的。
“赫,谢谢你。”我莞尔一笑,这笑里却含着无奈。赵赫的好,我该怎么去报答,如果,如果,我八岁那年,遇上的是他,是不是我会过得更好。或许我可以平静的做他的一个小侍婢,而不是如今这个听命于人的奴隶,为别人夺得一个至高无上的位置而不断的卑微的活着。
“不,我很开心你今晚能来这陪我,我一直都只是一个人。”他摇摇头,脸上依然笑得那么妖娆。他这种拥有绝世容颜的男人,总是具有一份妖娆的韵味,魅惑世人。然而他又具有一种书生意气,温文尔雅。这样完美的男人,卑微的苏玉根本配不上你。
“这幅丹青应该是出自你之手吧。”我从衣袖中取出白日的那个风筝递给赵赫,我知道只有他才能将丹青画的如此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他如获至宝的握住这个风筝,眼睛里却又暗隐着一丝怒气。赵赫此时的反应证明了我的猜测,这幅丹青果然是颜瑜在他这偷去的。可是颜瑜将这幅丹青给我看,又是在试探我么?难道他以为我是赵国的派来奸细?故意想看我的反应?
“我就知道一定是四皇子偷走了我的画!”赵赫抱怨的说道,他的眉头紧紧的皱成一条线,脸上写满了愤恨。
我温柔的用手指拨平他皱紧的眉宇,“这样的怒气不适合你。”我淡淡的说。我开始有些为他担心,他这样的性格,将来能否坐稳赵国君王这个位子呢?
“玉姬,这是我初见你的时候,你就是这样的出现在我的眼前。那么美,那么亲切,那么熟悉。”他握住我正放在他眉前的手,眼睛看着那风筝,脸上荡漾着静谧的幸福。
我微微抬眉,低低的说,“赫,我只不过是个卑微的奴婢罢了。”
赵赫有点激动的握住我的双手,神情诚恳的说道,“在我心里,你一直都不是一个奴婢。”他停顿了片刻,“我的丹青画技是季师傅传授给我的,他说丹青只画心中最为重要的人,只要心中有爱,就能将丹青画的传神如真人再现。季师傅只画过师娘,而我只为母妃和你而画。”
我诧异的眼神望着那幅丹青,心中竟然不知是喜还是忧。丹青只画心中最为重要的人,这么一句话深深的刻在我的心里。只是苏玉不可以,苏玉承受不起这份沉重的感情,苏玉不配。
偷眼瞧他,他眼里竟然满是笑意,他不紧不慢的继续往下说,“玉姬,你是我心里除了我母妃以外,最重要的女人。我希望你可以做我的王妃,陪我回赵国。”
听到这话的瞬间,我的心跳漏了一拍,想不到最害怕的事,还是发生了。罢了,总是要面对的,我慢慢的将手从他的手里抽离出来。
悄然转过身,不想让他看见我脸上的任何表情。
“赫,你待苏玉如此,苏玉此生定不忘。而我苏玉只是一个卑微的贱婢,配不起赫王子的垂怜。”我死死的咬着下嘴唇,一丝血腥的味道溢满我的唇间。强忍着眼中几乎快溢出的泪珠,可是心中的痛却如噬心般让我难受不堪。我一改往常的称呼,改称他赫王子,这样的称呼是不是已经可以把我隔开千万丈。“赫王子,苏玉以后不会再来念苏院打扰赫王子了,望赫王子珍重。”
说罢,没有看他,一路快跑出了念苏院,跑进漆黑的夜里,我没有回头,因为害怕看到他的失落。我若不知道的,便不会难过。
赵赫,你我若早点相遇该多好,现在的我的命早已不属于我自己了,你可知道?你对苏玉的情意,苏玉一直都知道,只是苏玉不可以,苏玉配不起你。其实如果你今晚不告诉我该有多好,那么以后在我受伤,受委屈时,我还是可以来念苏院找你,在你的羽翼下安心的抹平伤口。而今,苏玉以后就要学会一个人好好的在这个尔虞我诈的后宫艰难的求得生存,不管受伤与否,都得独自承受。呵,看我是多么的自私,竟然一点都没有考虑你的感受。我轻蔑一笑,笑自己为何如此残忍自私。只是我只能这样狠狠的拒绝他,狠狠的不留给他任何反驳的机会。
赵赫,对不起,以后就让苏玉从你的风景里彻底消失。
“离愁渐远渐无穷,迢迢不断如春水。”莫名的竟然念出欧阳修的《踏莎行》,自从那日离开念苏院后,我已经三个月没有再去见过赵赫了,不知在我走后,他究竟怎么样了呢?我的心里泛起一圈圈的担忧和不安。他会不会恨我?如果恨,那就任他恨着吧,最好深深的恨。不要再与苏玉扯上任何关系,就是对他最大的好。
拖着疲倦的身子想离开御花园,却见着一个不想看见的女人,本想速速的远离这。只是,她身边那个熟悉的身影居然是芷月,我不自觉的止住了逃离的步子。悄然的躲在假山后面,细看着她们。难道她们想对沾衣不利么?
李良娣会意的将手中夹着的一小包纸袋递给芷月,眼神中流露出嗜杀的狠绝。当下,我的心一冷,她真的想对沾衣肚子里的孩子下手。
她跟前的芷月则奉承的微笑着,点头示意,接过纸袋便立即谨慎的塞入袖口,转而一副淡然的表情,仿佛任何事都没有发生过。
“能为主子效犬马之劳,奴婢万死不辞。”说罢,她小心的看看两侧,便迅速的离去。
看见李良娣脸上满是得意,我知道那包纸袋必定就是堕胎药——藏红花。我暗暗一惊,一种莫名的心痛席卷了我的全身。为什么那么一个无辜的小生命,你们都要这样残忍的置他于死地呢?就是因为权势,利益么?或许这个小孩,真的不该出身在这个皇宫内院,或许死真是他的一种福气。
但李良娣,即使这个孩子该死,也应该由我动手,绝对不是你。不过,很好,你会很荣幸的成我这个替罪羔羊的。
我阴冷着脸,静静的离开,心中揪杂的感情却久久无法平息。沾衣的孩子,如果是公主的话,或许还可以好好的活着吧。那我期盼,六个月后,沾衣诞下的是一位公主。可是,对夏家的人,我怎么还是这么心慈手软,我不是要报复夏家么?报复夏衍横么?
迟疑着步子,站在东暖阁门外,不知道该进去还是不该。一眼瞥见正堂里面容和睦的沾衣正温柔的抚摸着她微微隆起的腹部,那是一幅多么美妙的画面。只是,这后宫的争斗,这些心烦的事,究竟该不该去告诉她呢?
正在我犹疑之时,沾衣已经开口唤道,“玉儿,你快进来吧。”她的笑容如旭日的阳光般温暖。
我微抿着嘴,走至沾衣的身侧,看着她的腹部,仿佛在看着一个幼小的生命正在幸福的孕育着。沾衣柔软的的手握着我的手放在她的腹部轻抚,她笑的很甜蜜,这应该就是一个即将初为人母的幸福吧。那么,我的母亲苏姚,她在怀着我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呢?不,怎么会呢?她是被夏衍横侮辱了才怀了我,她根本就不想要我这个野种。即使生下我,也不过是希望我能是个儿子,能够帮助她堂堂正正的嫁进夏家,罢了。
“玉儿,等这个孩子生下来以后,你就做他的姨娘好么?”沾衣真挚的说道,或许她真的把我当做她的好姐妹了吧。在这个后宫里,她把我当做她的亲人,只是我不是。
“小姐?”我顿时无言,只是默默的看着她。或许是内疚了,或许自己不就以后,就要将这个小生命扼杀了。沾衣,请不要怪我。
“玉儿,我没有妹妹,一直我都把你当做亲妹妹看待,进宫后,你就是我在这后宫里最信任的人了。”沾衣的眼睛纯洁的就像一池春水,清澈见底,毫无杂尘的污染。
趁此机会,我立即跪下,低下头,吞吞吐吐的说道,“小姐,奴婢有罪。奴婢知情不报,罪该万死。”沾衣,我这是为了保你。也是为了保芷月,不能让她再留在后宫这个地方了。“李良娣将藏红花交给芷月,唆使她放入你的汤药中。”
沾衣的脸色立即吓的苍白无血色,她愣的退了一步,“她要害我的孩子?”沾衣低下头怜惜的扶住腹部。
“小姐,苏玉本是念及和芷月的一番交情,不愿让她至死,只是小姐对我恩重如山,但我绝不能对小姐肚中孩儿性命堪忧而坐视不理。”我说的理直气壮,义正言辞。
“走,去找芷月。”她颠着步子,就速速的跨出东暖阁,看来,她真的很爱她肚里的这个孩子。
我们赶到东厢时,看到的这一幕,果然是及时。芷月,我不会让沾衣处死你的,我只是想你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好好的去过你的平淡日子。
“住手!你在干什么?”想不到沾衣竟然可以一反常态,面目凶狠的大声呵斥道。这样的反常,连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难道这就是母爱么?可以为自己的孩子付出一切?
芷月抬头,恰好看见沾衣的愠怒,刹那间,她的脸色变得铁青,怎知她竟然傻到将纸袋一并胡乱塞进嘴里,努力的咽下喉咙。
看着她这种不思悔过的样子,我只能暗自为她感到惋惜。芷月,你怎么可以这么傻?难道你还想继续留在这个人心叵测的后宫么?难道你以为你投靠李良娣,你就可以飞上枝头么?难道你以为以你这样的资质,你就可以斗过李良娣么?你不是这块料!这么娇俏的一个姑娘,被这个后宫给毁了,是多么的可惜。
芷月颤抖着跪在我们面前,绝口不言任何关于刚刚那包纸袋的事情,想不到她可以这样执着。
沾衣却厉声道,“大胆奴婢,你就这么想害死我的孩子么?”一个箭步,一记耳光已经打在了芷月的脸上,五条深深的痕迹落在芷月乳白的脸上。料想,沾衣,真的很爱这个孩子吧。倘若有一天这个孩子死了,她该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奴婢不知。”芷月依旧毫无惧色的说道,没有一点悔意。但我却看到她的手正死死的按住她的腹部,想必是藏红花在她的肚子里起了作用。她的弯眉也因疼痛而伸缩,一脸憔悴。
“你刚才那包纸袋是不是李良娣给你的藏红花?”沾衣捏住她的下颚,将她的脸硬生生的脸抬起,质问道。
“李良娣根本不曾交给奴婢什么藏红花,方才奴婢吞下的只是治愈奴婢恶疾的药方,是太子妃您多心了。”芷月的额头沁出密密的冷汗,看来腹部传来的疼痛已经让她无法坚持。
“你!”沾衣愤恨的指着芷月,气得咬牙切齿。
“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竟然惹的一向端庄娴静的太子妃姐姐如此大动肝火呢?”说话的人,不是李良娣还会有谁。李良娣已经大步迈进屋内,用手重重了拍了拍芷月的肩膀。转身,走进沾衣,妖媚的眼神直视着沾衣,“难道姐姐非要逼这个奴婢说是我给她藏红花,要害死姐姐肚子里的孩子么?”李良娣进而转为一脸的无辜。
“这,明明就是你给她藏红花,要毒害我肚中孩儿的。”沾衣立即被李良娣的气势给震慑住,她开始慌乱起来。沾衣始终还是个那么善良温顺,根本就学不会害人。
“呵呵,姐姐,你有何证据这样诬陷妹妹呢?你肚中孩儿是太子的骨肉,妹妹作为太子的小妾,也是这个孩子的半个母亲,也和姐姐一样疼爱这个孩子,又怎么会害他呢?”李良娣说笑间,竟然将手轻轻的放在沾衣的腹部,温柔的轻抚。
“我。。。”沾衣像抛开一个暗器一样甩开李良娣的手,向我身边走过来。我知道她这是在害怕。
“姐姐,我想这个奴婢你是不会再要了吧,那就送给妹妹,让我带去好好管教。”李良娣将跪在地上的芷月扶起,没有经过沾衣的同意,便把芷月带走了。最后,看了眼离去的芷月,我心中兀的有一种哀伤漫上心头。芷月,既然你选择了这条路,妄自珍重,以后你的路会越走越艰难的。走上这条路,你就不会再可以回头了。
李良娣刚走,沾衣就将手撑在我的手上,在她的眼里,我看到一个母亲的恐惧和担忧。 数日的平静,我坐在东暖阁门榄处,安静的看着明月当空,竟然想起这句“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呵呵,我淡淡一笑,我这是怎么了?我反问自己,难道自己爱上了赵赫?怎么可能?那我爱的是颜景么?似乎他已经很久没出现了吧。他应该正在为夺得他的皇位而不断的努力着吧。
一个摇晃着的身影闯进了我的视线,此人竟然用力的一把将我从门榄处扶起。一股刺鼻的酒味,让我有点难以忍受。
“苏玉,真的是苏玉。”他紧紧的把我抱进他的怀里,任我做出努力的挣扎,也无济于事。
“太子,你醉了。”我不耐烦的说道,想从他的怀里逃脱出来,只是却被他抱的更紧。
“苏玉,你可知道,这后宫三千佳丽,我独爱你一人。”他终于将我松开,半醉不醒的指着我,迷迷糊糊的说道。
我一时哑语,此时的太子,脸上写满醉意,满脸涨的通红,眼睛迷离不清。在我眼里,他与一个醉汉无异,只是他竟然和我说了这么句话,一句他和沾衣,李良娣都说过的戏言。
“这太子宫,沾衣太过娇柔软弱,雪儿太过霸道无礼,只有你,万种风情,千娇百媚。苏玉,本殿下心中独有一个你。”太子的脸猛地扑向我的脖间,吻也已经星星点点的零落在我的耳际。
“太子,你真的醉了!”我拼尽全力想将他推开,他却更加紧的贴近我的身体。我手中的拳头紧紧的握住,指骨渐渐发白,发出咯咯的声音。我究竟能不能用武来反抗他?以我的武功,太子绝对不是我的对手。到底该不该忍下?如果出手,会不会坏了颜景的大计?
“太子,你在做什么?”就在我思虑之际,这么一个尖叫声,终于让太子的动作停了下来,我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我第一次这么感谢李良娣,庆幸是她的及时出现,才救下了这个无助的我。
太子兀的后退几步,方才还酩酊大醉的他忽然清醒过来似地,怒气冲冲的瞪着李良娣,仿佛在仇视一个破坏他好事的人。我冷笑,原来他是在装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