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祭苍山
食堂 看着彭克忠远去的背影,几个食堂阿姨说开了。一个胖乎乎的脸上布满雀斑的阿姨说道:“张姐,这彭克忠哪里人呀?你看他大冷天的只穿那么一点点衣服。我来食堂都这么久了,就只见他打过米饭和青菜,从没见他吃过一回肉。” 另外一个瘦高瘦高的五旬开外的阿姨接过话头说:“就是呀,这孩子太瘦了,脸色黑里透黄,明显营养不良。天天都这么晚来吃饭,我琢磨着他应该是因为害羞,估计是担心他的同学会笑话他吃得太差,所以在吃饭时间上有意避开一点。现在的孩子,就是自尊心强。” 张阿姨说道:“大概是吧!上回和门房老马聊天听他讲,这孩子是化乐来的,可能是家里穷,农村孩子嘛,能吃饱饭就已经很不错了,哪里还敢挑肥拣瘦。” 雀斑阿姨奇怪道:“化乐?莫非是弄错了吧,化乐那地方可富了,还有煤矿,这些年国家重点开发。我一个表姐就嫁在化乐马场,家里不仅买了电视机,还买了摩托车,洗衣机,全新的,都快奔小康了。”瘦高阿姨说:“我也听说化乐那地方近年来开采煤炭,很多人都脱贫了。哦,对了,刚才这小男生叫什么来着?”张阿姨说:“叫彭克忠,九七(5)班的,听说成绩贼好了,字写得漂亮,拿过奖,还是班里的学习委员呢。” 雀斑阿姨不屑地道:“这年头,成绩好顶个屁用,成绩好又不能当饭吃,成绩好不好毕业了还不一个样分到农村去教书。你说我就奇怪了呀,这彭克忠既然是化乐人,他怎么就没想到去挖煤呢,挖煤一天能挣好几十块呢,还现结。我那小叔子在纳雍挖煤才两年,现如今家里盖了两层新洋房,还娶了个漂亮的小媳妇,他原本三十老几了光棍一条。这小伙子看年龄应该有十八[九]了吧,虽然身子骨是单薄了一点,但农村娃儿像他这年纪背一两百斤应该是可以的,你说他读这师范有个屁用,辛辛苦苦读几年,浪费时间,还要花很多钱,最终毕业了分到农村去当一个穷教师,一个月拿三百多块工资,搞球得不好怕连媳妇都娶不上。” 这话说得另外几个女人都笑起来。张阿姨笑着说道:“人各有志嘛,教书有什么不好。如果人人都像你这样想,放谁都跑去挖煤,那煤炭够开采么。那么还有谁愿意去教书,你那几个娃儿长大了,还不都像你王买春一个鸟样,连自己名字都不晓得写。” 大家又笑了。 彭克忠出了食堂的门,默想着去哪里吃饭的事情,最后还是因为天气实在太冷,去凉亭吃肯定不行,河边的石凳显然也不行。思来想去,心里已经拿定了主意,就回寝室吃。 当他走过操场时,几个高年级的学长正在打蓝球,一个学长接球不稳,蓝球滑脱往他这边滚过来了,听得有一个声音高喊道:“(5)班那穷小子,快把球踢过来。”彭克忠红了脸想去抓球,蓝球却从他身边快速滚了过去。彭克忠跟在球后面追了好几米,好不容易把球截下。耳朵里同时响起好几种轰笑声,听起来格外的刺耳。彭克忠难过地把球踢了回去。寝室 回寝室的路彭克忠走得极快,但感觉这路还是很漫长。一条小狗从路边的树丛里钻出来,跟在他屁股后面不停的吠。这是一条四[五]个月大的小流浪土黑狗,又脏又可怜,病骨怜仃的,背上的黑毛不知是被哪个缺德鬼用火烧得乱七八糟,又或者是因为天冷它不小心靠近了某户人家的铁炉子。没毛的背脊上能够清楚的看到它裸露出来的肋骨和一块块新旧伤疤。彭克忠竟无端的悲悯起来,仿佛见到了一个失散多年的故交好友。 小狗跟到宿舍楼下时,彭克忠用勺子将饭盒里的米饭舀了几勺,小心地倒在一块干净的地上,直看到小狗扑上去乐呵呵地吃开了,他方才放心地走上楼去。 407寝室的门紧闭着,彭克忠像做贼一样的轻轻把门推开,还是吵醒了正在午睡的周少军,407本来住了6个人,但只有周少军一个人有午睡的习惯。其他的人都在忙着谈恋爱,人生苦短,岁月易逝,青春来得快去得也快,大家都不打算浪费大好青春。 周少军从彭克忠的上铺伸出头来,揉了揉眼睛,看到彭克忠正将饭盒摆放在书桌上,准备动手,周少军睡眼惺忪的说道:“克忠,这都几点了,还怎么还没吃饭呀!” 彭克忠抬头望了周少军一眼,有些难为情地道:“不好意思呀,少军,吵醒你了。”周少军道:“你吃饭你吃饭,没什么的克忠。只是有个事情想要和你商量一下。” 彭克忠往嘴里送了一勺饭,一边咀嚼一边说道:“什么事呀,少军,你就说吧!”周少军道:“这不开学那久,你借了我10块钱嘛!本来我都准备不打算要的,但你也看到了,这个月家里的生活费不及时呀,我都穷了几天了。我是说,你如果方便的话就还我吧!” 彭克忠呆了一呆,半晌后停勺说道:“你那10块钱的事情,我一直是放在心上的,本来上个月就打算要还你,谁知不小心淋了一场雨,感冒了去买药吃,花了好几十块呢。这事你是知道的。这久每天中午去给‘天堂医院’发那无痛人流的广告传单,晚上去‘小化乐餐馆’当洗碗工,挣几个钱仅仅够吃生活,身上平时也没多余的钱,家里已经把我给忘了,好几个月都不见有一毛钱来,我这里正寻思着,明天刚好是周六,我乘慢车回去一趟看看父母,顺便也给家里要点生活费用。你这边权且再宽限我一两天,你看这样行不行?” 周少军揭开被子,从床上跳下来,一边穿鞋一边说道:“也没什么行不行的。说起来也怪难为情,如果不是家里忘记给我寄生活费,其实那10块钱的事情我也想不起来。这人穷了总得想条出路,只是我不太习惯这个时候打工,这样做吃人家笑话,所以上回你让我和你一块去发传单,我没好意思去。好吧!克忠,但愿你这回回去能要到钱,说实话你的处境我很清楚,只是你比我们更能吃苦,大家都从农村来,哪个都不容易。你嘛,就更苦了,大冷天的发什么传单洗什么碗。先这样吧!你吃饭,我就不打扰你了,我去教室了。” 周少军梳了一下头,没洗脸便推开门走了出去,一阵寒风从门缝里冲进屋来。幸亏少军及时将寝室门带上。彭克忠机械地往嘴里送着勺子,这顿饭吃得一点滋味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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